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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窗竹(178)+番外

作者: 十九瑶 阅读记录

“一千两,一赔百。”陆霖向他微笑,“但我押的不是这一科,而是三年后的下一科。”

“你……”

秦望山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千两,我们能派两个用场。其一,赚三年后的百倍银;其二,为三年后的好名声开个头。以此为基,我们双管齐下,既要博得誉满京城的好名声,也要写出誉满京城的好文章。望山,我有信心,待到下次春闱,你一定就是枝头最高的那位。”

秦望山久久地看着陆霖,眼神中隐有动容之色。一股热意从心口涌向四肢,逐渐变得滚烫。

陆霖又问一遍:“现在你愿意跟着我了么?”

秦望山终于点了点头,但他心中始终有一个疑问:“学子泱泱,不成器的那么多,你为何偏要帮我?”

“学子泱泱,不成器的那么多,偏偏我遇到的就只有你一个。”陆霖眉眼弯了弯,瞳仁中闪过一道流光:“第一眼瞧见你便喜欢上了,我也没有办法。”

秦望山浑身一震,面颊隐隐泛出了几分薄红,也不知是羞是恼。

他沉声道:“陆兄,你好好备考,我不会再去竹满轩打扰你。还望陆兄发挥如常,高中头名。等殿试之日,我们宣政殿见。”

说完也不等陆霖应答,兀自隐入了滚滚人流中。

陆霖杵在赌坊门口,被他一句话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在宣政殿见?怎么见?难道他要硬闯皇宮?

其后十五天,秦望山果真守诺,没来打扰陆霖一次。

三月初一,卯时,庚寅年会试于礼部明德贡院开考,初场杂文三道,次场诗赋各一道,末场经国商略大策三道。

陆霖第一场入院时没找到秦望山的身影,只当他已先行人场,没想太多,顾自静心阅卷,援笔成章,一蹴而就,未到燃烛之刻便起身交卷,在朗朗晴日底下静候,想等秦望山出来鼓励几句,谁知一路等到天黑,秦望山也不见踪影。

第二场如是,第三场还如是。

陆霖明白秦望山大约是临场弃考了,不禁为他深感惋惜。

三月初六,试毕;

三月廿二,礼部丈余高的东墙挂出杏榜,陆霖不负众望,果然高居榜首。他与诸多上榜考生互道恭喜,目光搜寻至末行,不见秦望山之名,脸上的笑意便渐渐淡了。

他从围追堵截的人群中脱身,独自回到竹满轩,在梅竹小庭中等待。

小雪静落,无人探访。

次日,陆霖居于竹满轩的消息不胫而走。宾客叩门求见,踏乱了积雪,也扰乱了青竹安宁。陆霖疲于应对,只是人群中仍不见秦望山的身影,仿佛自从赌坊一别,他就从京中消失了。

陆霖彻夜难眠,头痛欲裂,怎么也不明白是哪儿出了差错。

嘉元十六年三月廿五,辰时,宣政殿外。

新科进士共一百六十八人,此刻齐齐候于丹陛之下,跪受殿试考题。之后,他们要按照会试名次依序进入大殿,择席而坐,在当朝太子、宰辅与朝廷官员的监督下执笔作答,一卷定终身。

殿试本该由皇帝亲临,但嘉元帝携君后远游去了,正好不在京中,朝中政事悉数交由太子魏珩定夺,自然也包括这一百六十八位新科进士的名次。皇帝的喜好可以从历年的状元卷中推测三分,但太子年轻气盛,心思难以猜度,连陆霖也不敢断言有多大把握。

他位列队首,时辰一到,礼官便将他引至宣政殿内,请他择席入座。

宣政殿乃是议事正殿,庄严肃穆,光线通透。此时殿内设了一百六十八张席案,前后绵延二十一行,左四列,右四列,中央一条宽敞的走道通往御座,每张席案上都工工整整备齐了笔墨纸砚。

陆霖知道哪一张席案是最好的——第一行,走道右侧第一席。

这个位置日光充沛,温度适宜,离太子魏珩又最近。整场殿试,他将一直占据魏珩的视线,只要举止得体、行文流畅,引来魏珩三四分留意,一甲入选的机会便能大大增加。

他垂袖俯首,步伐平稳地一路走至阶前,撩衣跪地,向太子请安。

太子却半天没准他平身。

他跪得心慌如麻,想不出何处犯了错。好一会儿,才听见头顶一声慵懒且不情愿的“平身”。

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陆霖不敢擅自抬头,只得摒弃杂念,在右侧第一张席案后头坐好。没等坐热屁股,又听见头顶冷冷的一声吩咐:“下去,将他的砚台呈上来。”

这回陆霖是真听出眉目来了。

他一个激灵,只觉当头一盆冰水浇下,条件反射地抬眼去看——那端坐在御椅之上,半张脸被九旒冕冠遮挡的太子殿下,可不就是秦望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