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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鱼(106)

作者: 池也池 阅读记录

所以他初回京都之时,首先面对的不是往日的深愁苦恨,也不是朝中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而是心间那捧桃花潭,孰真孰假、孰是孰非的真相。

沈宓确实是他曾在魑魅魍魉里的救赎,这一点他无法否认,但他起初只以为,他们的纠葛从十年前开始,十年之后便是终结。

直到回京后,他入世子府见了沈宓一面。

他那时忽然感慨道一种叫做宿命的东西,一个人能驻在另一个人心里,并且成为一捧桃花潭,定然不是寻常的巧合。

人的心尖极窄,窄到百年也只能攒得下那一抹潭水,多的也盛不下,只能等到它独自流淌干涸。

他倒是想干涸,可又发现,原来那抹桃花潭也只是一个绮丽的谎言,它从未隔绝世人,从未清澈透底,它甚至满身疮痍,满心窟窿。

如此,竟然还岁月静好地救赎了别人数载。

这样刁钻的反差,怎么能够让人忽视,让人放手?

“我并非是个好人,也不纯粹,我靠近你是因为我发现我离不开你,我爱你,也是因为我只能爱你,我伤你、嘲讽你、作践你都是事实,我也极其卑鄙,我甚至想用爱你来弥补过往,我对你做过的所有事情,”

他看着沈宓,用一种几近虔诚的目光,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序宁,我本质顽劣,从前不惧鬼神,如今唯独怕你。”

“怕我?”沈宓弯了弯嘴角,毫无所谓道:“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他附身贴近闻濯耳侧,声音轻柔:

“自你回京起追查的所有有关韩礼的背后,都是我刻意安排了线索,派人引你去查的,除了冯昭平的命,其他所有,实则都是我在利用你。”

闻濯盯了他半晌,忽而笑了。

***

有关江南一带漕运“阴路”上的草乌之事,不能再久拖下去,原本查探此事时,姚如许原本是想暗中走访搜集证据,现如今牵扯到大范围的江南百姓,再马虎不得。

于是上京畿衙门提了分管漕运的户部官员,密中关押到了大理寺受审。

温珩受摄政王所托,对此事关照的很,闻濯还没来审理之前,已经差人询问了两轮。

大理寺用刑的时候极少,一般不到必要就不会动粗,但此人嘴硬的很,问的两轮尽是全篇连牍的废话,还将自己的责任推卸的干干净净。

等到闻濯抵达大理寺,温珩都快绷不住要将人绑上刑架了穿琵琶了。

“殿下,此人狡猾的很,”狱中,他将先前审讯的供词递给闻濯,“虽话无漏洞,但反应不对。”

闻濯随意翻着供词看了两眼,漫不经心道:“怎么没用刑?”

温珩神情为难了一瞬,“大理寺专审讯之事,刑惩之事归刑部管辖。”

闻濯抬起正眼盯了他片刻,有些冷漠,“是吗?”

温珩连忙垂眸解释,“下官绝无欺瞒。”

此事为密中审讯,他没必要死守规矩,一直拖着不上刑,嘴上说无欺瞒,恐怕也是装样子给别人看。

闻濯将手中几张供词纸,随意扔到一旁的案台上,“你是怕插手了这件事情,会教韩礼怀疑到你头上,你一早就知晓草乌的事情,只是还想瞒着。”

温珩头埋的更深,“下官…”他顿了顿,放弃辩解道:“还请殿下责罚。”

闻濯眉头微拧,摆了抹意味深长的神色出来,“你这么着急认罪,”他轻飘飘却阴森的话音落地,“是因为温玦吧。”

温珩默着不说话。

事实也就八九不离十。

“你要为他承担漕运贪污的罪责,还是江南百姓败于草乌的罪责?”

温珩俯身跪地,“下官无话可辩。”

闻濯冷笑,“你们兄弟二人真的很有意思,”他走进黢黑阴湿的牢房,边说道:“行了,起来吧,眼下瞒不住了,便继续审问,倘若有心,万一能戴罪立功呢。”

温珩抿唇起身,望着一眼前方让他生出畏惧的背影,暗自吐了口气,随他一同走进了幽深的牢房径道里。

——

闻濯忙着办差,沈宓便独守世子府。

温玦得此消息,连忙差人给沈宓送了拜帖,说是记年前之约,特意邀请他前去京城拢秀坊听曲。

去年京中盛极一时的《负红》,仍旧是众人称赞不已的江中艺曲,甚至一度将它捧上高台,视为近年京都坊间无法超越的存在。

此中无他,主要是这曲中讲了个动人故事,大概是说一对有情人为冲突世俗礼教,向天地证明世上有可从心之事,便在未曾说媒定亲的情况下,私赠了婚书。

直到后来女方家中的人知晓,命人打死了进京赶考的男子,又强行给女方定了一门合适的婚事。

出嫁那日,女子遵循父母之命行完了婚礼,洞房时便自缢在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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