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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今朝/过期的守候(12)+番外

郁林的唇微微抿著,手拿起筷子,又往嘴里送了几口。

严维盯著他,笑起来:「就你有出息。我就是个流氓,哪配的上你呢。我他妈的……还不是,还不是以为你喜欢吃……」他顿了顿,竟然坐下来,埋头大吃了起来,再不说一句话。

郁林早已没了胃口。

两个人一顿饭吃的几乎大打出手,买完单,更是离得远远的。到旅馆的时候,郁林上了楼梯,到拐弯的时候,停下来看严维,看见严维在柜台买了箱啤酒,就坐在旅馆入口的凳子上,拉开一罐,喝一罐,郁林下去拽住他。「别喝了。」他把那箱啤酒夹在胳膊下,严维一罐见底,再去拿的时候,没了著落,看了好久,才发现郁林抱著他的宝贝,恶声恶气的说了句:「你给我放下。」「上去喝。」

郁林抱著那箱啤酒,往楼上走了几步,看严维真摇摇晃晃的跟了过来。关了门,坐在一边,看著严维伸手拉啤酒的拉环,勾了几次,还是拉不开。

郁林沉默著,再搭话时,声音有些嘶哑:「维维,就这样吧。真过满两天,还不更加吵起来。」严维啪的一声,终於把拉环拉开了。

啤酒溅了点出来,满手都是,他不知道往哪里擦,就这样伸著。他这样在c黄沿坐著,过了会,慢慢往後躺,手腕稳著,让酒不至於哗哗的洒下来,直到头陷在c黄褥堆里,才拿著那罐啤酒,小心的凑到嘴边,喝一口,倒有三口湿了头发。

郁林无意猜他有几分醉,只是静静候著。

等那一罐喝光了,严维闭著眼睛,一动不动。

郁林看著他,等了很久,以为他真睡熟了,才走过去把啤酒罐扔到c黄下,替他简单的擦了擦水迹,盖了被。严维突然说道:「我真不明白,过去为什麽会觉得,你只是嘴硬,没真变心。」郁林的手顿了顿,然後才继续帮他把被子往上拉好。严维闭著眼睛,「那时候,刚醒过来,浑身都疼,你就来吓我,事情一件接一件,人都懵了。可是一看到你,我心就定了,我觉得你还想著我呢,你看我的眼神,还跟过去一样。」严维听见郁林开始抖开自己被子,挺用力的,在努力证明他有多泰然自若。严维笑了出来:「我真以为你只是嘴上不肯认,心里想我想的快死了。每次一晚回来,你就坐沙发上等著……「我真以为你他妈的还爱我。」严维突然用力捶了一下c黄,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我发的是什麽疯!」郁林背对著他,听见哭声,才慢慢转过头。严维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蒙著脸,嚎啕哭著。郁林就听到闷著的哭声。

旅馆隔音不好,楼下摩托车的喇叭声,隔壁嫌吵,咚咚的敲著墙壁。这方寸大的地方,各种各样的杂音。

郁林笔直的站在那里,觉得什麽都很模糊,他就听得见严维的哭声。像用手轻碰含羞糙的时候,周围再吵,也只听得见缓缓合拢叶片的声音。

「你很好,真的,错的都是我。」郁林笔直的站著,他觉得嗓子哑了,说不出来,忍了好久,有些水迹跌在严维的被单上,他伸手抹开,好半天,声音才平静下来:「你忘了我吧。」严维缩在被单下,漆黑,闷热。他听见郁林像个没事人一样说「你忘了我吧」,他在黑暗里睁大了眼睛,「哎,小林子,那句话怎麽说的,哀莫大於什麽?」郁林笔直的身子轻微的晃了一下。「哀莫大於心死。」严维的眼泪刚流乾了,又涌出来。「我他妈的倒觉得,不是心死。」从下午到第二天,没人说过要吃什麽。两个人挺尸般的躺著,谁都不肯多说一句话。熬到天亮,才起来,空著肚子,准备赶中午的火车回去。

买好票,还有些空馀的时间。严维一个人出了站,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临发车了才回来,往郁林手里塞了点东西,那是一叠大头贴,一寸大小。

严维笑著说:「收著。」他把郁林的手指掰拢了,让他握紧那些照片,「钱包里也别老装一个人的相片,换著放,哈哈,多有派头。」他顿了顿,「我开玩笑的。」他拢紧郁林的手,「收好,留个纪念。」郁林的手终於握紧了。

郁林上了车,严维在下面看他,「你想吃什麽,炒花生米吃吗?」附近有卖零食的,就在月台的柱子旁。

郁林说:「上来吧。」

严维点了点头,又摇了下手,「还是给你先买点吃的吧,等著。」他去买了半斤糖果,从车窗的fèng里,仰著头,踮著脚递进去。

郁林看著他,严维倒似有些羞涩的笑了:「饿了的时候吃。」郁林点著头,听见火车鸣了一声笛。「上车吧。」严维仰著头看他,「我一个人挺好的,在哪都行。」郁林挺久没说话:「我不放心你。」

严维哈哈笑著:「这话我不爱听。」他移开视线,「你别老用这眼神看我,我老误会。」郁林觉得胸口疼,说不上来哪边疼,他往口袋里摸了摸,除了钱包,还装著个长方形的信封,不知道塞了多久了,连信封角都卷了起来。

郁林把信封拿出来,车轮子动了,他才从车窗递给严维,「你的身分证,一直忘了给你了。」严维应著,小跑著,伸手接了:「这就走了?」郁林的那个窗户离他一下子就远了几米,他情不自禁的又往前跑了几步。

郁林看著他,叫了声:「维维……」

严维跟了几步,才下意识的停住了,一手cha在裤袋里,一手敷衍的挥著。

郁林只来得及叫了他一声。人一想抓著点什麽,老天总有磨得他放手的法子。

别墅外的那片树林已经半秃了。满地都是染得金黄的银杏叶,树上的叶子还在簌簌地落著。山风扑耳,室内的钢琴声隐隐约约。

那首即兴幻想曲已经进入了尾声,流水般激越的热情过後,只剩下忧郁和焦躁。富贵蹲在对面的小毛毯上,舔著掉毛的地方,尾巴偶尔晃一下。

过了很久,才听见钢琴盖放下来的闷响,严惜光著脚,朝书房走去。郁林负责的企划一直在断断续续地修改,每天都要忙到深夜,看到严惜进来,才捏著鼻梁,身体缓缓地靠向椅背。

「好听吗,不夸夸我?」

郁林点了下头,「好听。」他的衣服依旧乾净、熨贴,只是眼睛下带上了青黑色的阴影,显得整个人有些阴沉。

严惜左手拿著本大相簿,等富贵从他身上下去,蜷进躺椅的角落,才递给郁林。

「喏,你放抽屉里的东西。我用相簿装好了,这样不容易弄丢。」郁林愣了下,接过一翻看,里面是严维仓促拍的大头贴,喜怒哀乐的样子,都有。他合拢了相簿,不知道说些什麽,过了会,才问了句:「你不气?」严惜噗嗤一笑。

郁林看著他,眼睑微垂。「你总在迁就我。」

严惜拿著郁林放在书桌上的咖啡,尝了一口,吐了吐舌头,伸了个懒腰,突然一笑:「是不是更爱我了?」郁林竟也被逗得笑了笑。

严惜过了会,才说:「老头子说你上午又发火了。」郁林并没有否认,眼睛却望著别的地方。远处依稀传来孩子的笑声,他们在银杏叶飘落的季节,闭上眼睛,松开单车车把,陆续从斜坡下滑下来,彷佛博取路人提心吊胆的目光,也是他们的乐趣之一。

这让他想起严维。严维说过:「你舍不得我。」天黑前,秘书把郁林传过来的定稿交给严逢翔过目。那人只是看了几眼,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秘书接过企划书,奉承了句:「总裁今天心情不错。」严逢翔并没有否认,他的注意力还停留在一旁的文件袋上,那里面装著几张旧照片和成绩单。过了会,他才指了指书架上的相框,「记得那个女人吗?」秘书往他指的方向看去,银相框里的那张相片微微泛黄。「记得,一直摆在那里的。」严逢翔看著那里,笑了:「她走得早,我今天才知道,她也给我生了个儿子。」富康医院还是老样子。满是青苔的水池,一塘慵懒的金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