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揽芳华(14)

以她吐血的程度来看,此毒甚是猛烈,凭经验能救的几率不大。

松烟蹲在床边为她把脉,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扭头瞧见谢揽脚步略微趔趄,吓了一跳:“您也中毒了?”

“没事。”说话间,谢揽恢复正常,“我试试小麻丸有没有问题。”

松烟无语:“您随身携带的药,谁有本事动手脚啊,您可真是多此一举。”

谢揽冷笑:“你就有这个本事。”

松烟自打嘴巴,缩起脖子继续诊脉,讨好着说:“少主放心吧,和您的小麻丸肯定无关,她中毒至少也有半个月了。”

*

半个月前,冯嘉幼去了趟花朝会,意外磕碰到了头。

回来后她开始睡不安稳,整日里浑浑噩噩,以至于如今一副病容。

她一直认为是头上的伤导致,可大夫总说无碍。

直到此次吐血醒来,她才明白竟是中了毒。

“崔少卿请了太医来,基本上和宋大夫口径一致。”珊瑚立在床边,忧心忡忡地低头望着她,“还不清楚是什么毒,只知不会即刻毒发,至少需要十几个时辰,才会使人暴毙。”

在此之前,那毒藏的极深,不易被发觉。

“太医猜测,您在毒发之前,许是恰好服食了抑制此毒的食物,将毒给解了。余毒积聚体内,不曾散出去。昨日淋雨高热,今日杖刑,又使用了活血药,将积聚的余毒逼了出来,反倒是件好事。”

珊瑚见她不语,“太医和宋大夫都在感慨,小姐您实乃福大命大,定是阁老在天之灵……”

冯嘉幼紧绷双唇,不认为自己如此侥幸,或许她已经毒发过了,濒临死亡之际,才做了预知梦。

再或者说,她是死而复生也不一定。

那么,会是谁下的毒?

首先排除掉裴砚昭。

何时下的毒?

八成是在花朝会上,那段日子隋瑛不在京城,她甚少出门,只去参加过花朝会。

为何要下毒?

冯嘉幼第一时间想到昨晚被杀的廖贞贞。

先是她,再是廖贞贞,若问她二人之间的关联,唯一指向的仅有一个人——沈时行。

冯嘉幼艰难坐起身:“我得去拜见崔少卿。”

原本她并不是很在意廖贞贞这桩案子,崔少卿不曾与她提起卷宗,说明此案理应不难,很快会还隋瑛清白。

“崔少卿交代过,您醒了之后,等情况好些,随时可以过去见他。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现在去。”冯嘉幼突然发现自己竟死过一次,哪里还能坐的住。

她要亲自将凶手挖出来大卸八块!

珊瑚知道拦不住,拿了件新袄裙,协助她替换掉身上的血衣:“好像沈公子也被请来了。”

冯嘉幼点了点头,撩开纱幔才发现这房间原先是有人住的,并非客房:“这是谁的住处?”

屋内布置的简单不失温馨,只是除了书案上没有书卷,哪哪扔的都是书和卷宗。

书案上仅有一个薄薄的棉枕,中间略微凹陷,应是这屋子里的主人时常伏在案上睡觉的缘故。

“是谢司直将您抱回来的。”珊瑚解释着,看向合拢的窗户。

……

窗外院中,谢揽换了件褐色常服,抱起手臂背对房门而立,盯着眼前被风拉扯的竹叶。

又有些变天了,眼瞅着大雨将至,松烟蹲在他脚边,继续洗官服,边洗边腹诽:这算什么事儿,说那冯嘉幼危险,要速速撵走,怎么越撵越近,都撵自己床上去了……

“立刻从大理寺搬出去。”谢揽忽然开口,吓得他一激灵。

“搬出去?”

“嗯。”谢揽思来想去,只剩下这条路走。

冯嘉幼作为凶手的目标,还是“活口”,凶手落网之前,崔少卿有可能留她待在大理寺,就住在这东厢,由他来照应。

原本他赖在大理寺住,是避免被玄影司盯梢。

现在不搬不行。

“您是不是忘了,咱们赖在大理寺不只是因为安全?”松烟冒着被打的风险提醒他,“您就说,咱们搬出去之后住在哪儿?”

他们根本没有钱。

出门时带的一百两银子和六百两银票,一路上全被他家少主霍霍光了。

一会儿帮着赈灾,一会儿帮着安置流民。

就连借宿山中,见人家穷苦,临走时都要默默留下几两银子。

知道的,这是北地十八寨的少寨主上京去做贼,不知道的,还以为散财童子下凡间了。

“我不是还有俸禄?”谢揽眉梢一挑,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何不妥,不信堂堂一个京官,俸禄还住不起京城的客栈。

“早被陈寺正扣光了。”松烟掏出几个可怜的铜板递给他,“这是咱们身上全部的家当了,您省着点花。”

第7章

8.3.

谢揽看到那几枚铜板,脊背逐渐僵硬。

难堪过后,恨恨地捏起拳头,又在心里记了陈寺正一笔。

“自从来到京城,你长本事了,整日里挤兑我?”谢揽拍了拍松烟的肩膀,咬着牙道,“你认为我被这身官服拘住,不能随时收拾你了,是不是?”

松烟忙将铜板收起来求饶:“小的哪里敢啊,提醒您罢了。”

还真是,从前自己管不住嘴说风凉话,少主说踹就踹,可自从套上这身官服,像是被脖圈拴住的狼,野不起来了。

松烟甚至坏坏地想,倘若这脖圈能套一辈子,世界该多美好啊。

“你又在心里嘀咕什么?”谢揽一看他露出这副贱兮兮的表情,就知道他在腹诽自己,也不知上辈子造了多少孽,竟遇到这种仆人。

“……”松烟低头卖力洗官服,不敢再说话。

谢揽非要他说,正准备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背后房门“嘎吱”开启,虚弱的冯嘉幼小步迈出来。

谢揽迅速收手,尽量塑造出淡然的表情之后,转身看向她。

冯嘉幼道谢:“大人又帮了我一次……”

“不过是余毒,我不出手冯小姐也会安然无恙。”谢揽怕她下一句话是“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崔少卿还在等着。”

催促她赶紧去办正事。

冯嘉幼眼下正被恨怒充斥,确实无心与他攀谈,吩咐珊瑚扶着她往议事厅去。

谢揽也是此刻才发现,冯嘉幼身体素质不错,挨了板子吐过血,哪怕脚下虚浮,脊背依然直挺。

冯嘉幼走到垂花门时,蓦地想起一件事:“谢司直,您不一起去?”

谢揽:“崔少卿准我今日休息。”

冯嘉幼:“那廖贞贞的案子您可有什么头绪?”

“此案由崔少卿亲自处理,我不便多言。”卷宗虽是谢揽从玄影司拿回来的,但他只翻看过目录,旁的一无所知。

冯嘉幼不再多问,绕过垂花门。

心中越想越狐疑,谢揽说崔少卿“准”他休息,证明是他提的要求,劳累一夜是该休息,但冯嘉幼瞧他并无半点疲倦的状态,单纯是不想参与。

以及他房间内那些卷轴,乃历年来大理寺处理过的影响较大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