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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芳华(180)

搞不懂他,所以来问问,看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结果话音落下了许久,他像个锯了嘴的葫芦,根本没有和她沟通的打算,和对敌时的雄辩滔滔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难怪经常将爷爷气吐血。

算了,冯嘉幼觉得自己身为子女已经仁至义尽了,拍了拍袄裙上沾上的灰,转身离开。

冯孝安也没喊她,只盯着其中一盏被点亮的壁灯微微失神。

孤坐一夜,一直到将近日出,他取出一张宣纸,提笔蘸墨,写下了和离书。

……

正如江绘慈说的,冯嘉幼接下来的两三天,都在忙着和那些大掌柜们打交道。

她接受了江绘慈在京城内所有的产业,一句拒绝的话都没说过。

在她看来这是她应得的,为何要拒绝,她若是固执不收,母亲心里反而不会踏实。

反正等母亲回去扬州,外公外婆也不会亏待她。

黄昏时分的大运河渡口上,江绘慈已从贵妇人的装扮,恢复成未婚女子模样,带着一顶毛边圆帽,拢着手道:“这些资产给我五六年的时间,我就能再赚回来。”

她大哥江振岐在旁为她撑着伞:“用不着五六年,江南已经不是从前的江南了,比你离家时不知富庶多少,只不过规矩也多了起来……”

他口中的规矩,指的是对于女人抛头露面的指责,尤其是江绘慈这种与夫家和离过的女人。

和离对于大魏的女人来说,仅仅是比休书好听一些。

江绘慈不当回事,看向了谢揽:“我虽不再是官夫人了,但我女婿却是玄影司里的人物,谁敢刁难我?”

谢揽忙不迭点头:“扬州说远也不远,谁欺负您,您只管派人告诉我,我一定连夜提刀杀过去。”

江绘慈笑了起来:“那倒也不必。”

冯嘉幼从未见过她这样轻松恣意的笑容,一时竟看愣住了。

不知不觉眼眶有些有点泛酸,被她强忍住,拼命去想自己名下多出来的巨额钱财,维持住自己的笑脸:“没事儿的,娘不用舍不得使唤他,能有个正当理由出门打架,他别提多开心。”

谢揽不乐意了:“那些商户哪里够我打?我是真心想为娘撑腰。”

不过想来也用不着他,以二叔的性格,私底下应会替她打点妥当。

只是他和冯嘉幼都在避免提到二叔。

“我们走了。”江绘慈看向了冯嘉幼,欲言又止,因为发现自己张口就只想教训她。

于是又对谢揽说道,“小嘉的性格随她父亲,有几分古怪。脾气又像我,燥得很。但她心地是好的,我们谁都不如她,往后还希望你多担待些。”

谢揽连声应是:“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幼娘的。”

江绘慈便不再多说,转身登船,在船尾和他们招了招手,随后去了船头。

这是江家的船,没有其他乘客,她一站稳,船立刻就起航了。

船头风冷,她正打算回舱里去,看到了侧边岸上站着的冯孝安。玉冠束发,穿着白色狐裘,撑一柄描红梅的油纸伞,目送她远行。

岸上那么多人,京城名利场又不乏富贵优越之人,江绘慈依然能够一眼看到他。

令她回忆起当年在扬州家中初见他时的场景,惊讶这世上竟然会有似月亮一般皎洁的男人。

从此,她成了一个在海里捞月亮的女人。

好在天亮了,她的梦也醒了,一切都还不算太晚。

她收回目光,不见留恋的回了舱内。

……

船影消失之后,冯嘉幼终于忍不住落了几颗泪珠。

风一刮,脸上又冷又疼,她用双手捂住了巴掌大的脸。

谢揽不能看到她哭,她一落泪,他就觉得自己愿意去为她做任何事。

可他将她搂进怀里之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怕自己嘴笨,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惹她更难过。

在他心里,谁都是自找的,只有他的幼娘最无辜。

第80章

锦囊小妙招.

然而都没等谢揽想出安慰她的话, 她就已经恢复了平静。

渡口上人来人往,冯嘉幼原本打算从他怀里挣开,犹豫了下,反而环住他的腰, 抱紧他:“夫君, 往后我会改。”

谢揽不明白:“改什么?”

冯嘉幼闷闷说:“太多太多了, 比如卷宗和新律尽量白天做,趁你去衙门的时候做, 晚上的时间全都空出来陪你。”

她会不分昼夜的投入, 是因为那些曾经是她的全部。

尤其是爷爷去世之后,投入能够解忧疗伤, 现在没有这种必要,谢揽也是她的良药。

谢揽有些“受宠若惊”, 却也不太相信,同时又说:“每天晚上一起大眼瞪小眼的, 也真是不至于。”

夫妻俩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并没有那么多话说, 待在一处求个心安就好, “其实你平时也没少陪我聊天, 更多时候我是怕你太累,又犯了心疾, 想让你多休息休息, 喝个茶,描个画, 养养……”

想说养养花, 赶紧闭了嘴, 李似修最擅长栽培花花草草, 别她养花上瘾了,跑去找李似修取经。

听他这样说,冯嘉幼更觉得心口堵得慌,从他怀里挣脱,仰头看他:“你也要改,不能事事都考虑我的感受,你要有你自己的想法。”

谢揽:“……”

他可真难啊,之前挺有自己想法的,大半夜跑去大都督府干了一架。

回家之后被她教训了大半夜,说不为她考虑吓死她了。

才谨记着千万改了,又让他改回来?

“我知道你现在也有点‘兔死狐悲’,但是完全不需要。”谢揽安慰她,“我相信你肯定不会像二叔,一走了之十几年。”

冯嘉幼刚想点头应“是”,他又说,“二叔是有功夫底子的,虽比我差得远,但也强过大部分人。你身娇体弱,又养尊处优惯了,哪来的本事自我流放十几年?十几天你就受不了自己跑回来了。”

冯嘉幼:“……”

她固执地道:“如果我就是有这个本事呢?”

“那我也不会像娘一样,跑去寺庙里等你。”

“哦?那你打算去做什么?“

“四处去找你呀,凭我抓人的本事,你躲去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揪出来,一年找不到找十年,十年找不到找二十年,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冯嘉幼挑了挑眉:“若真让你见到我的尸体,你又会怎么样?”

谢揽心道这不是废话吗:“当然先挖个坑把你埋了啊。”

冯嘉幼:“……”

谢揽道:“如果你是被人害死的,我就去替你去报仇。哪怕仇人是皇帝,我也会去把他的皇位给掀了。等报完仇之后,往后每年闲了过来给你扫扫墓。”

冯嘉幼竖起眉毛,不满道:“就只是每年闲了扫扫墓?”

“不然呢?难不成在你坟前自刎?在我看来自杀的人都是窝囊废。或者守着你的坟墓过一辈子?那我吃什么?我往后最多是不再娶媳妇儿了,闲了就来给你扫墓,像我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