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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芳华(226)

冯嘉幼说:“不管怎么样,去吧。”

隋瑛抓住了重点:“那你呢?你去哪儿?”

冯嘉幼朝那荒城望去:“我要回去。”

若不是为了让他俩果断逃走,她是不会走的。

隋瑛说:“你要自己回去?那我也回去!”

冯嘉幼叹了口气:“你不懂,你们可能是累赘,但我不是,我站在他身后,他的刀会更加锋利,赢面也会翻倍的。”

另外,她想起了冯孝安之前提醒她的话。

他说谢揽性格里有着极端暴戾的一面,这几年没犯过了,从前十八寨被北戎欺压时,一旦被逼急了他就很容易“犯病”,需要他父亲和几个师父联手才能勉强摁得住。

黑水城里那座以陨铁铸造的监牢,就是专门为他“犯病”打造的。

所以冯孝安才一直对他有偏见,总是担心他会发疯造反。

她不怕,是她没有见过。

他看着谢揽长大,被吓到过好多次。

关于哪种程度才算“逼急了”,冯孝安说不出标准。

但冯嘉幼感觉到谢揽此时已经快要被逼急了。

韩沉发疯是个导火索。

他的好友,早上还给他预警危险,来的路上还和他斗气,突然就疯了。

而此时想要制止蛊毒入脑的韩沉继续疯下去,指不定需要砍掉他的头颅。

“我必须回去。”

冯嘉幼不让想谢揽“犯病”,即使“犯病”会让他更容易反杀敌人,她也不想。

她虽然没有见过,但她猜他“犯病”的时候,一定是很痛苦的。

冯嘉幼策马转身:“你们放心好了,我夫君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西北无人敌的名号不是浪得虚名,你们真想帮忙,就别去给他添乱。”

……

城内。

“韩沉!你不要再逼我了!”

谢揽自从阻止他砍头颅开始,像是成了他的仇人。

他不砍自己的头了,追着谢揽砍。

南疆那些护卫们冲过来的越来越多,不先将韩沉放倒,这样下去谢揽会体力不支,一点赢面都没有。

砍下韩沉的头颅是最简单的,但谢揽绝对不会这样做。

于公于私都不能。

这种毒应该是有办法解除的,他做不出为了保命杀死朋友的事儿。

而韩沉若能清醒过来,势必与他母亲决裂,归降书是写定了。

或许连傅珉也可以一并铲除。

谢揽思量之后,选择挑断他的双手筋,这样脑子里的蛊毒将会运行不畅,应该能够放倒他。

难就难在必须挑的恰到好处,不可以将他搞成一个废人,否则他还不如直接死了。

但在这样的战况中恰到好处,比砍掉他的头困难太多。

谢揽自己也将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然而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抽了个空,反守为攻,挥刀朝着韩沉迎头砍去!

韩沉红着双眼,完全是本能反应,举剑下压!

他手中的宝剑削铁如泥,且不遗余力。

谢揽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苗刀上并无几分力道。

“锵!”

刀剑相接,又听“呯”的一声脆响,谢揽的苗刀整齐断裂。

韩沉的剑并未收势,仍旧下压,最终砍在了谢揽的肩膀上,轻易割破他的皮肉,嵌入了他的骨头之中。

谢揽只觉得全身骨头都像是被敲碎了,剧痛之下,牙关紧咬,拔出靴刀,在韩沉握剑的右手腕精准一划!

韩沉的剑立刻脱手,谢揽旋即又拽住他的左手,断了他左手筋!

之后谢揽一掌击在他的后颈,经脉运行不畅之后,终于能将他打晕过去,扔到一边。

那些原本要围攻上来的南疆护卫,此刻都被他给惊的不敢轻易上前。

此时的谢揽肩膀处涌出汩汩鲜血,束发带也被剑气斩断,乌黑的长发披散开来。

他丢了跟随自己七年的半截苗刀,将割断韩沉手脚筋的那柄短刀,横着咬在齿间。

刀身上的血逐渐将他唇齿染红。

他又从自己沾满血的衣袍上撕下一块布条,将披散的长发重新扎起高马尾。

他束发的时间,内城门口静的只剩下呼呼风声。

对面站着的二十几个人,如同死物一般。

他们内心此刻充斥着恐惧,且不明白他刀断了,还受了重伤,究竟哪里需要畏惧?

束发之后,谢揽将齿间的短刀取下,反握于手中。

好些年没受过这样严重的伤,他痛红了眼,痛的抓狂,痛的想抓一个人过来撕碎了,或者剁成肉酱!

他朝他们喝道:“愣着干嘛?一起上啊!”

他觉得自己此刻凶悍的肯定像条恶狼。

其实他笑了一下。

唇齿沾血时的这个笑,将前排一人瘆的向后退了半步,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下一瞬,一众人的目光朝谢揽身后望去。

而直到马蹄声很近了,谢揽好像才反应过来,微微怔了怔,转头望过去。

冯嘉幼放慢速度,停在城门外,看到他狼狈的模样,惊惶之下,心都要碎了:“夫君,我才离开一会儿,你怎么就搞成这样子了?”

谢揽惊醒一般,冷汗冒出来:“你跑回来做什么?”

“我跑回来怎么了?”冯嘉幼质问道,“之前义庄门口对付那些杀手,你不是说让我不必担心会影响你,害怕的话,扑过去抱着你都行?”

谢揽:“……”

她的眼睛在他身上匆忙乱看,谢揽却只盯着她的眼睛。

恍惚中,他竟突然明白了先前冯嘉幼执着的问题。

他是从何时开始觉得冯嘉幼与别人不一样的。

应该是在他们成亲之前。

那天二叔躲藏在书楼里,被冯嘉幼发现,误认为是贼。

谢揽当时还是大理寺的谢司直,为了救二叔,故意被擒获。

二叔要她也跟着一起当人质,她答应了。

二叔将他们锁在一起,驾马车载着他们出了城。

那会儿,谢揽心中就升腾起了一些分辨不清的情绪。

因为从小父亲就对他极为严苛,从他十岁小有所成起,冲锋他打头阵,撤退他来断后。

北戎大军压境,总是他提着刀,逆着人群前行。

在所有寨民眼里,他是神,流血不会死,受伤不会疼。

为了不让他们失望,他也一直在努力的成为神,最终孤勇的站在了最顶峰。

然而当他以一个小小文官被二叔挟持时,冯嘉幼义无反顾的陪他一起成为俘虏。

他知是假的,而她却以为是真的。

他的“无能莽撞”害她被抓,她竟还小心翼翼的安慰他这只是小小挫折。

从那一刻起,谢揽便将她和其他女人区分开了。

之后才会轻易的怜惜她,一再愿意为她妥协。

谢揽从前不曾经历过感情之事,不懂得也懒得多想。

今日冯嘉幼问过,此时又再一次跑来与他共同面对风险,他才终于领悟。

当时二叔用一条锁链,分别锁住他的左手,她的右手。

原来那条锁链,才是月老的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