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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芳华(238)

冯嘉幼按着他坐下:“关键是你安慰他用处不大,你又不擅长安慰人,哪次不将韩沉气个半死?他现在已经够难过了,你若真为他好,就先放过他吧。”

谢揽:“……”

这话听着真让人不舒坦,但仔细想想也有道理。

冯嘉幼道:“放心好了,咱们刚回军营,我就请裴砚昭联络你们玄影司的暗卫营,去请柳盈盈过来,我估摸着她这两天就该到了吧。”

“盈盈会来?”谢揽终于露出笑容,夸赞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他重新躺下等着张嘴吃粥,冯嘉幼却将勺子递过去。

谢揽一愣:“我自己吃?”

“不然呢?”冯嘉幼眯起眼睛打量他,“你刚才不是说了,你没我想的那么虚弱?”

“我那只是为了去见韩沉,怕你不同意,故意说的。”谢揽捂着胸口“哎呦”一声,虚弱的靠在软枕上,喊了一叠声的“疼”。

他会喊疼的时候,说明身体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冯嘉幼心中愉悦,红润的嘴唇微微上翘,也不揭穿他,在凳子上坐下,继续喂他吃粥。

突然抱怨道:“你和你二叔真亲。”

谢揽再是一愣,不知她为何提到了二叔。

“你刚昏过去那晚上,一直喊着‘二叔’。”

“我喊了二叔?”

“可不是么,喊了几十声,却一次也没喊过我。”

谢揽惊讶:“这怎么可能?”

他努力回想,昏迷时自己好像是梦到了二叔,还梦到了小时候。

但具体梦了些什么,已是一片模糊,想不起来了。

……

两日后,夜晚。

韩沉的房门被轻轻敲了几下。

屋内没有动静,一只纤细的手将不曾上锁的房门推开。

柳盈盈走进房间,反手将门关上。

屋内没有燃灯,但临近月中,皎洁的月色通过军营较为粗陋的纱窗透进来,还是能够看清屋内的陈设,以及枯坐在榻上的韩沉。

柳盈盈走到他身边去,在他面前半蹲下来。

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抬起头,静静看着他的脸。

看着他原本就清瘦的脸,此时更是瘦脱了相,她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

韩沉起初并不去看她,却由着她看自己。

也不知僵持了多久,他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些起伏,眼眶也慢慢红了,微微弯腰,伏在她肩膀上。

柳盈盈抚着他的背:“想哭就哭出来吧……”

……

第二天早上,韩沉主动来敲谢揽的房门。

冯嘉幼开门看见是他,微微怔了怔,连忙请他进屋去,自己则从房间里出来。

是柳盈盈扶着韩沉来的,韩沉进去之后,她留在门外。

冯嘉幼和她打了声招呼,笑道:“咱们总共也没见过几次,但我却对你颇为熟悉,有一段时间,我时常会将我们两个人做比较。”

柳盈盈莞尔:“是因为我曾被冯先生派去谢大哥身边?”

冯嘉幼知道她聪慧,颇有些赧然:“都是我庸人自扰。”

……

见到韩沉入内,谢揽抱着棉被从床上坐起来,先道歉:“对不起,我当时真的没有其他好办法了。”

大夫说韩沉今后握剑问题不大,但是连从前一半的水准也达不到。

直接从第一流跌到不入流,对韩沉来说,和废了没有区别。

韩沉走进内室里,见床上有女人衣物,便没往床铺靠近,倚靠着门框道:“那我是不是也得向你道个歉,若不是我,你也不至于受重伤,听说完全复原至少要大半年……”

谢揽摆了摆手:“行了,有收获就好。”

“那咱俩当做扯平了。”韩沉抱起手臂,“我过来是想告诉你,等我回到南疆,重掌大权之后,我愿意写国书,认下刺杀曹崧的罪名,臣服于大魏。”

“意料之中。”

“但齐封的死,我不敢在书面上承认,毕竟他是你们大魏的兵马大都督,罪名太大……不过现在外界基本也都认为,齐封是死于我们南疆人之手,想不到你头上去。”

谢揽说了声“无所谓”:“你不用将齐封想得那么重要,朝中除了他的盟友徐宗献,估计没几个不盼着他死的。”

韩沉道:“接着我会以大魏异姓王的身份,亲自去京城状告傅珉,指证他多年来与我母亲勾结……叛国之罪,应是能扳倒他的。”

谢揽点了点头。

可惜了,滇中粮仓无法翻案,因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当年滇南都司上下失职之罪是千真万确的。

而且韩沉这样有条理的规划今后,可见他已经下定决心回去和他母亲夺权了。

谢揽想起来:“你回南疆做事,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不需要。”提起母亲,韩沉微微垂目,“我‘南疆王’的传承是她撼动不了的,何况手中还有孔雀令……拿着孔雀令去找各族首领,他们都会站在我这边。你们这些外人掺和,反而会对我不利。”

谢揽“咦”了一声:“我记得孔雀令不是在监国手里?你失控那会儿,被她从袖中偷走了吧?”

韩沉犹豫着道:“她手中那枚是假的,真正的孔雀令,唯有我们历代王族才知道藏在哪里,一代传一代。而也只有各族首领懂得分辨,同样是一代传一代……”

小时候他父亲让他发誓,不得将孔雀令的藏匿地点告诉任何人。

包括他的母亲。

韩沉当时就颇为厌恶王室,认为王权不懂亲情。

如今才知,是他不懂王权。

“那你歇着吧,我过几天便会启程回南疆。”韩沉站起身。

“你真没事儿?”谢揽喊住他,“我看你好像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儿?”韩沉没好气地瞪他,“遭了这样沉重的打击,你觉得我还能活蹦乱跳?”

“你这态度我就放心了。”谢揽开始撵他走。

韩沉正要走出内室,又停下脚步,静默了一会儿,回头对他说:“谢了……当我醒来之后,若非知道是你拼死保我双手,我可能真会垮掉……”

谢揽的付出,至少让他相信了这世上还有“真”。

“救你的人其实是你自己,你要谢就多谢你自己。”谢揽如实说,“是你先待我以诚心,给我预警示意,否则你也懂我的性格,我管你成不成残废?”

韩沉微微愣,终于会心一笑:“等我稳固了南疆,上京城面圣告状之时,约你一起喝酒啊。”

“等着你。”

“那你们准备何时回京?”

“等我伤势再好一点吧,不过也不能拖的太久,回京过年已经赶不上了,至少也得赶上上元节……”

……

在滇南都司休息了一阵子,入腊月后,谢揽几人启程回京城。

监军死了,他们不用在跟着使团,可以单独行动。

谢揽和冯嘉幼乘坐马车,骆清流熟门熟路的当起了车夫。

隋瑛和沈时行选择骑马。

刚踏上官道,还在慢行,隋瑛甩着马鞭:“沈时行,你说这像不像咱们上次从西北回京城的时候?也是咱们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