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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芳华(237)

而谢揽因为她的心疾,整天逼着她早睡,盯着她少操劳。

她还从来不当回事,只觉得他小题大做。

记得有一回,竟然还假装心疾犯了去吓唬他,将他吓得浑身发抖,她还取笑他。

总说他混账,她从前才是真的混账啊。

……

谢揽一直强撑着在心中数数,不让自己合眼超过十声数。

一旦念到“十”,便要坚持掀动沉如铁门的眼皮儿。

直到抬头看见滇南都司的院墙一角,才终于忍耐不住,彻底阖上了那两扇“铁门”。

冯嘉幼知道他早就撑不住了,但也不曾料到他直接就从马上歪头摔了下去。

“夫君?!”她惊恐的伸手捞了一下,抓住了他的衣袖。

哪里抓得住,反被他从马上带了下去,摔在他的胸口上。

有那么一瞬,冯嘉幼以为他死了,忘记去探他的呼吸,摸他的心跳,只会手足无措的掉眼泪。

还是骆清流跑过来,说了声“大哥只是体力不支昏倒了”,才将她安抚住。

……

谢揽也差点以为自己死了,因为他在梦里竟然回到了黑水城。

烈日骄阳,黄沙满天,以及夯实的城墙,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听说人死了会魂归故里,难道是他的魂飘回来了?

谢揽吓的要命,似乎都能想象出来,冯嘉幼在他的尸体旁哭晕过去的模样。

直到看见城楼上,“瞎眼瘸腿”的二叔坐在城墙边缘一个人喝酒,他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在做梦罢了。

从小到大,谢揽经常会看到二叔坐在这里,拎着个小酒壶,望着东南方向,一个人喝闷酒。

直到现在谢揽才知道,二叔眺望的是京城,是他的故乡。

谢揽也走过去他身边坐下,跟着他一起眺望京城。

二叔回头用那只独眼看他,笑道:“怎么,你现在对京城终于有些归属感了?”

谢揽倏然凝眉:“不对。”

想起来冯嘉幼眼下不在京城,而是身在滇南。

他换了一个方向,直直望向南方。

二叔诧异:“小山,莫非你领悟到‘四海为家’的真谛了?去了一趟南疆,你的故乡又变成了南疆?”

“我是终于理解了一句话。”

谢揽想起来之前冯嘉幼过生日时,李似修曾在衣摆上写的那首词: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

他回家之后特意研究了整首词,记得这首词最末尾一句是:此心安处是吾乡。

此时此刻,他好像领悟了其中的深意。

第103章

北上回京(正文完).

谢揽被困在梦中很久, 从昏睡中醒来时,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他努力撑开眼皮儿,光线刺的眼睛疼,又闭上。

仅这一眼, 他分辨出是晌午时分, 并且身在军营的房间里。

等逐渐适应了之后, 谢揽再次睁开眼睛,转过头, 瞧见冯嘉幼坐在床边的矮凳上, 趴在床沿枕着手臂睡着了。

眼下鸦青,瓷白的脸上写着憔悴。

他想下床喝水, 一动弹,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 痛得打了个激灵。

冯嘉幼本也没有睡沉,听到动静立刻醒来:“别乱动。”

起身倒水给他喝。

谢揽听出她鼻音很重, 冯嘉幼边倒水边说:“淋雨淋的, 已经看过大夫, 也在吃药, 不要担心。”

逃回来之后, 谢揽与韩沉伤重昏迷。

骆清流原本便元气大伤,一路也是强撑, 进了滇南都司之后, 撑不住倒下了。

她和沈时行感染了风寒,只有隋瑛没事儿, 但成了最忙的人, 照顾完这个照顾那个。

冯嘉幼倒水回来, 伸手去谢揽脖颈下, 将他的头抬高一些,喂他喝水。

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讲给他听:“韩沉的蛊毒有办法治,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和你估计的一样,那天夜里监国的军队追到峡谷就没再继续追了……”

前方已经深入大魏,他们不得不退。

“监国不死心,带了一队精锐抄小路继续追。可能是被你提前砍断的大树挡了路,也可能是被暴雨导致的山体滑坡阻拦,总之耽搁了一会儿,慢了咱们不少。”

“监国回撤之时,还险些被咱们的追兵追上,她身边那位大首领为她断后,力竭战死。”

也是名猛将,中了她的袖里针,还能以一当百。

听说战死之前,此人面朝滇南都司的方向下跪叩首,应是愧对自己本该守护的王上。

“至于齐封……”

齐封的尸体是在栈道口附近的悬崖底下发现的,也在冯嘉幼的意料之中。

他不想自己的尸身落入南疆追兵手中,最后一丝力气用来跳了悬崖,没留下任何遗言。

但因南疆军队那晚经过此地,普遍认为他是死于南疆监国之手。

而南疆监国一方没有任何反应。

冯嘉幼料想她不会承认,也不会否认。

谢揽这才彻底放心了,没有气力说话,喝完水之后躺下,脑袋依然昏沉沉,又要昏睡过去。

冯嘉幼看他眼皮儿颤的厉害,像是在挣扎:“睡吧,我在这守着你。”

他从棉被底下伸出一只手。

冯嘉幼会意,伸手紧紧握住。

他才逐渐平静下来。

……

这次昏睡了两天,谢揽是被饿醒的,饿的前胸贴后背。

吃过一碗清粥后,清醒了一两个时辰,又睡了一天。

再次醒来后,他的精神状态差不多恢复了一半,开始能和冯嘉幼说笑了。

冯嘉幼不许他随便动弹,整天像盯贼似的盯着他,连吃粥都是她坐在床边亲手喂。

起初谢揽是拒绝的,连着被她喂了几天以后,慢慢爱上了这种快乐。

今天正被喂着时,冯嘉幼忽然说:“韩沉醒了。”

谢揽险些咬住勺子:“他还好吧?”

滇南大地上,会蛊术的大夫比比皆是,镇国公找来了不少大夫,总算将他脑子里的蛊毒给压制住了。

但因为中蛊时间太久,只能暂时压制,无法完全驱除。

不过问题不大,不然翁若怡不会那么焦急的想将韩沉抢回去。

等韩沉回到南疆国,各族族老会帮他想办法。

毕竟天下蛊术高手,全都汇聚于南疆。

谢揽是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冯嘉幼叹息:“我瞧他不怎么好,醒来之后没有任何的情绪。我和他讲了讲当天荒城内发生的事情,他一句话也不说。”

这比大吼大叫、痛哭流涕可怕多了,说明韩沉的心已经被伤透,信念也垮了。

谢揽掀开被子:“我过去看看他。”

一起身,头晕眼花的险些一头栽倒。

冯嘉幼连忙扶住;“你算了吧,大夫说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如他,快躺下歇着。”

谢揽哪里还能躺的住,如今滇南都司里唯有他和韩沉关系亲近,能去安慰安慰:“我没你想的那样虚弱,这几天被你照顾着,吃了不知多少汤药,已经好的差不多,只是因为躺了太久,才会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