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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芳华(60)

这只手放银子时,冯嘉幼以为是谢揽。

第一反应是他哪来的一两银子,而且他知道自己出门忘记什么也不会忘记带钱。

等此人一开口,冯嘉幼扭头看他:“齐公子,你怎么在这?”

齐瞻文竟会帮她付钱,还出手如此阔绰。

她旋即朝他背后望过去,不远处的人群里,一眼认出了高挑出众的薛绽。

新婚夜谢揽夸她能言善辩时,她拿来举例之人正是此人。

薛绽的父亲是现如今的户部尚书,两年前中的榜眼,没入翰林院,直接去了御史台。

如今是名御史,整日里忙着弹劾文武百官,“战绩”彪炳。

看来是薛绽瞧见了她陷入窘迫,请齐瞻文来帮她付的银子。

冯嘉幼礼貌微笑,她与他除了少年时在宴席上争执过两次,平日里接触的并不多,也没有什么仇怨。

薛绽礼貌回应。

齐瞻文付了钱之后,看也不看冯嘉幼一眼,转身便朝薛绽走过去,与他一起融入人群。

冯嘉幼隔着人群间隙望着两人一同离开的背影。

她好像没听说薛绽与齐瞻文有多好的交情。

她猜,齐瞻文想拉拢薛绽去弹劾某位官员。

如今皇帝年幼,齐瞻文的父亲兵马大都督齐封,一直是站太后的队,他们这个阵营里,还有司礼监的掌印大太监。

强是强,但很难撼动内阁与一帮辅政大臣。

那群老臣盘踞朝中几十年了,各个家世显赫,声名鼎沸,门生遍天下。

听说太后党近些年来不断在拉拢新崛起的一些文官势力。

薛家正好就是。

……

齐瞻文对薛绽道:“没想到薛御史这样心善,我京畿司缺衣少粮的,不如捐点银子?”

薛绽不疾不徐:“大都督统管下的京畿司也会缺衣少粮?拨给你们的银子都去哪儿了?”

“我随口开玩笑罢了。”

齐瞻文扭头看一眼冯嘉幼,啧了声:“要说她的容貌确实拔尖,我见犹怜的。可惜家中无势,咱们不可能娶回家中做个正妻,偏偏以她的出身,也不好纳为妾。不然也不会和沈时行不清不楚那么多年,始终没个结果,最后竟招了个全无背景的区区举人。”

薛绽不语。

齐瞻文压低声音:“其实更好,她跟了沈时行反而没有插手的机会。如今嫁的这人微不足道,想个办法逼他写封休书,这冯嘉幼嫁过一次,便好下手收了做个美妾,为薛兄暖床。”

薛绽脚步不停,只转头看他:“齐副统领又是在开玩笑?”

齐瞻文观察不出薛绽的神情,是真在质问他,还是想推着他去做。

真烦,这人难相处得很,偏偏父亲非得让他来拉拢。

齐瞻文正捉摸不定,人群突然涌出骚动,听见前方大喊:“走水啦!”

……

着火的是一家客栈,熊熊烈焰,浓烟滚滚。

冯嘉幼牵着马上前去看,听到周围人说里面的住客已经全都逃出来了,心中稍安。

岂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被火光引来的巡城官,手中原本牵着一头似狼的烈犬,不知是被大火激发了血性,还是被众人的纷乱吵闹吓到,突然发狂!

“让开让开!全都让开!”巡城官死死拽住皮质绳索,但那烈犬体格强壮,竟将他甩在地上,直往人群里闯!

围在客栈外的百姓吓的四处逃窜,惊惶之下不少人倒地。

冯嘉幼也险些被冲的摔倒,向后趔趄时被一条有力的手臂揽住,拥着她后撤。

冯嘉幼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谢揽。

被吓最很的人是齐瞻文,这是他京畿司的烈犬,万一当街咬死了人,定被御史弹劾。

何况身边就站着位御史,即使薛尚书如今对于父亲的拉拢有些意向,众目睽睽之下,薛绽肯定也会弹劾他!

眼见疯犬扑向一个倒地的老妪,齐瞻文赶紧飞扑上前。

但他只是想扯绳子,谢揽手中却攥了把匕首,挡在那老妪身前。

疯犬扑咬他的手臂,反被他扼住脖子,按在地上,手中匕首对准疯犬的脖颈。

“别杀!”齐瞻文喝一声,“不能杀!”

谢揽不理他,下手干净利落。

杀条疯狗罢了,好歹也是大理寺的,应该没人怀疑。

先前他只担心冯嘉幼会不会起疑心,如今冯嘉幼已经知道了,他可再没几分顾忌。

齐瞻文一看是他,怒道:“我让你不要杀,为何不听!你知道驯化一只多难吗?”

谢揽抹干净手上的血,起身拱手:“齐副统领,这恶犬已经彻底疯了,救不回来,留着只会伤人,”

瞧他这模样,死了条疯狗,可比之前知道死了几个手下悲愤多了。

齐瞻文愈发恼怒,这次没有程令纾在,他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哎呀!”冯嘉幼小跑上前,躲在谢揽身后,惊恐地道,“京畿司何时换犬种了?既然驯化困难,如何能够拿来巡城啊?我瞧着此犬看上去狼的血统更多,说是狼都不为过,我怎么记得,京畿司里没有这种凶猛难控的犬种?”

齐瞻文手臂一颤。这的确不是京畿司的巡城犬,是他帮人驯化的。

那人是徐公公的养子,他不好拒绝。

冯嘉幼又道:“大理寺前几日,好像也接到一起恶犬伤人的案子,让我想想……”

“是我糊涂了,多谢司直出手相助!”齐瞻文咬了咬牙,喊那牵狗的巡城官,“还愣着干什么,把尸体带走!”

说完不再理会谢揽,转身去找薛绽。

冯嘉幼躲在谢揽身侧看向薛绽,他竟再看谢揽。

“咱们去牵马。”冯嘉幼也拉着谢揽退出了人群。

拉他之时,发现他的手背似乎有一些烫伤的痕迹,她微微一怔,看来他刚才曾进过火场救人。

冯嘉幼垂着眼眸。

可见程令纾说他在威远道名声极佳,应是真的。

冯嘉幼不禁想,自己之前对谢揽的能力一无所知,因一句天命,就愿意下定决心陪他高峰低谷。

甚至都想好了即使赌输也无所谓。

她选的,好坏她都承受。

既然如此,他是天命所归还是冯孝安丢给她的又有什么关系?

找到马匹之后,冯嘉幼踩着脚蹬上去。

谢揽没去拉缰绳:“你还需不需要继续一个人静静?”

冯嘉幼骑了一下午的马,腰酸背痛的厉害,向前俯身,趴在马背上。

虽没有言语,谢揽看明白了,伸手牵着马走。

她闭着眼睛似在睡觉,他也保持安静,尽量避开人群。

“我见过冯孝安了。”冯嘉幼忽然开口,“原来,我所有的沾沾自喜,不过是他给我编织的一个美梦……”

她闭眼小声说着,像是在梦中呓语。

谢揽听她讲着冯孝安的算计,反应不大,西征荡平贸易路的那几年,他早见识过二叔的各种算计。

整天都担心他会不会心衰而死。

至于冯嘉幼是因为“天命”才嫁给他,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