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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芳华(96)

“谢千户?”掌柜慌忙迎了上来,“李大人定的雅间在二楼,但他人还没到。”

“他还没到?”谢揽在心里记下了,这人不守时。

刚记好,背后有人喊:“谢千户?”

一名少年绕来他面前躬身拱手,“谢千户,我家大人路上遭遇了一些意外,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他派小的过来道歉,让您白跑这一趟实在过意不去,改日定当登门致歉。”

“李大人遭遇了什么意外?”谢揽想起刚才街道被堵的事儿,难道和李似修有关?

那少年提起来仍有恐惧之意:“我家大人遭遇了刺杀。”

谢揽惊讶,还没上任的帝师当街被刺杀,这事儿听着怎么那么玄乎:“那李大人可有受伤?”

少年摇头:“无大碍,我家大人只是手臂受了一点轻微的刀伤。只可惜暴雨天不好追踪,被凶手给逃了。”

真是太可惜了,谢揽惋惜着摇了摇头。

这没用的刺客也不知是谁请的,怎么不来请他,便宜又好用,指哪儿砍哪儿,砍错包赔。

“那请你家大人好生养伤,我们改日再约。”谢揽正好也不想与他应酬,转身出了望仙楼。

踩着垫脚凳重新坐回马车里:“回家吧。”

……

这厢冯嘉幼换了男装之后,从后门进了大理寺,知道崔少卿正在议事厅,她先去卷宗房溜了一圈。

没多久,崔少卿派人喊她去二堂。

她抱走几册感兴趣的案件卷宗,撑着伞去往二堂。

走在抄手游廊上,远远看到崔少卿与一人相伴着从二堂走出,站于廊下。

他落后于崔少卿半步,再加上细密的雨帘,冯嘉幼瞧不清楚他的脸。

但能让崔少卿起身相送之人,想也知道其品级,穿的却不是官服,似乎是一袭水墨纹样的儒袖宽袍,撑着一柄颇有江南风韵的油纸伞,与这雨天倒是相得益彰。

冯嘉幼停住脚步,躲去柱子后面避开他们。

等崔少卿将他送走,她才绕出来。

崔少卿回来之后,脸色凝重的仿佛能滴出水,招呼她进二堂里来:“这朝堂又要不太平了,新任帝师当街遭人刺杀,你说说看……”

冯嘉幼一愣:“李大人遭人刺杀?”

崔少卿沉沉道:“这凶手该怎么查,他是内阁举荐的第三任帝师,对此最不满的人是谁?”

冯嘉幼心道是太后党,不要以为太后党不敢这么明目张胆,这很像阉贼的风格。

但也不排除是辅政大臣们借机挑事。

冯嘉幼反应过来:“方才您送出门的是李大人?”

此案恐怕关乎党争,如今大理寺一直没有正卿,就是因为大理寺还没被站队,由大理寺处理最好。

“正是。”崔少卿头痛不已,今年是怎么回事,案子一桩比一桩棘手,“李大人亲自来报案,我不接都不行。”

冯嘉幼寻思着:“也未免太巧了。”

崔少卿不解:“巧什么?”

冯嘉幼问:“崔叔叔,听说之前李大人约您两次,方不方便告诉我他都说了什么?”

“他回来京城谁都不请,连着请我两次,搞得阉贼以为他在拉拢我。”崔少卿提起来更头痛,“但他不是拉拢我,是在要挟我。”

冯嘉幼皱眉:“怎么说?”

崔少卿看向她手里的卷宗:“他让人搬了一摞子卷宗副本摆在我面前,他说自己研究了大理寺内所有官员的断案风格,这些不符合任何一人,问我是不是有位幕后军师,观其缜密思路应是一位女子。”

这不是要挟是什么,私自将本该自己处理的案子交给一个女子来做,足够言官弹劾一通的了。

冯嘉幼垂着眼,不只崔少卿会被弹劾,她往后也不能再自由出入大理寺,做她热爱的事情了。

“崔叔叔将我说出来了?”

“不说能行?”崔少卿安抚她,“他私下来问,说明不想闹大,奔着我来的我兜着即可,无非也就是站辅政大臣的队。而且我与他谈起你在起草新律的事儿,将你的一些想法讲了讲,他颇为欣赏,我觉着对你来说或许是个机会。”

冯嘉幼沉默许久:“崔叔叔,我先回去了。”

她一手抱着卷宗,一手提着伞出了二堂,沿着另一侧游廊走出去。

如她所料,李似修站在游廊尽头,瞧着正在避雨。像是怕雨势过大,弄脏他过于繁琐飘逸的衣衫。

冯嘉幼凝视他的背影时只觉着非常陌生,因为从前总共也没见过几面。

她甚至都不知这人究竟何时何地见到了她,随后开始一门心思的求娶她。

“李大人。”雨声中,冯嘉幼隔着挺远的距离喊他一声。

李似修提着合拢的伞转身。

见到他的正脸,冯嘉幼才总算有了印象。

李似修的相貌自然和几年前没有差别,冯嘉幼第一次见他时,就记住了他这双含情眼,令他瞧着有几分轻佻。

但气质与几年前却大不相同,当年他有些闲散悠哉,如今写满了清高矜贵。

说起来藏拙,这位才是藏拙界的祖师爷,不然也不会出其不意的夺下帝师之位。

李似修不认识的上下打量她:“阁下抱着大理寺的卷宗,瞧着也不像官吏,不知是何人?”

搁这装什么?但冯嘉幼还真不能拆穿他,他的身份不便私见官员内眷,她也不能明说自己是这大理寺的幕僚。

冯嘉幼知道他身边肯定有暗卫:“李大人此时说话方不方便?”

他点头:“阁下有话不妨直言。”

“听闻您是来报案的?”要说的话有些隐秘,冯嘉幼上前几步,看向他被划破一道平整口子的右手臂,只稍微沁了点血。

但正是这点血,以他如今敏感的身份,却足以搅动朝中的风雨。

“没错。”李似修颔首,“我今晚约了玄影司的谢千户,遭遇刺杀后派了仆人去给他报信,仆人尚未归来,我在此稍等一会儿。”

冯嘉幼面色紧绷:“李大人暴雨约人见面,真是有雅兴。”

李似修笑道:“只因谢千户外出多日,今日才回,我仰慕已久实在等不及。”

“难道不是因为下暴雨的晚上,更适合行刺的凶手逃脱?”

冯嘉幼搂紧手里的卷宗,低声沉沉道,“李大人这招声东击西用的漂亮,约着谢千户出门,算准谢夫人会趁此时机前来大理寺。您又安排刺客当街行刺自己,推掉谢千户之约,以报案之名来大理寺见谢夫人,凭谁都无法诟病你的行为。”

李似修目色沉静的看着她。

冯嘉幼道:“当然,此次的刺杀行动并非临时起意,也并不只是为了见谢夫人,不然也未免过于小题大做,当另有更高深的目的。”

李似修淡淡道:“阁下可知如此污蔑帝师,是何等的罪过?”

冯嘉幼不卑不亢:“李大人既来大理寺报案,我大理寺自然有权问询,有权推测案件的任何一种可能性,何来污蔑?”

李似修微提唇角:“那我只问,我为何要大费周章的来见谢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