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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芳华(97)

冯嘉幼反问:“你说为何?”

李似修避而不答:“阁下的推论只对一半,我今晚确实想要会一会谢千户,看他乃何方神圣,没料到路上竟会遇到刺客。遇刺之后,我才转念先来大理寺见谢夫人,毕竟这样的时机目前不多。”

冯嘉幼将信将疑:“李大人究竟为何非要来见谢夫人?”

李似修拗不过她的样子:“因我猜这谢千户非寻常人,谢夫人应是陷入了一桩源于压迫的婚姻之中,在他身边过得并不如意。”

他说完,等待冯嘉幼接,神色瞧上去有几分鼓励她求救似的。

但冯嘉幼却只是冷硬地质问:“那又关李大人何事?”

李似修微微蹙起眉梢。

冯嘉幼的态度仍是冷漠地很:“我奉劝李大人一句,在京城只管做好分内之事,旁人夫妻如何用不着您来操心。”

突地响起一道惊雷,闪电照亮夜空。

李似修拢了拢被穿廊风吹的鼓起来的长袖,心道自己此番打乱原定计划,提前两年重返京城,正是因此缘故,岂会不算他分内之事?

冯嘉幼朝他微微躬身:“其实不管原因如何,谢千户与谢夫人如今恩爱甚笃,还望李大人高抬贵手,莫在挑起事端。”

“恩爱甚笃?”从她口中听到这四个字,李似修禁不住笑起来。

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玄影司的武道场外,那天有个名叫裴砚昭的青年人在武道场一战成名。

同时,那天也是李似修人生的至暗时刻,心灰意冷的跟随人群游荡到武道场,却见树边蹲坐着一个好看的小姑娘,哭的泣不成声。

他远远看着她哭了小半个时辰,哭的仿佛天塌了一般,让他觉得自己今日或许并不是最惨的一个,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最后他鼓足勇气上前,折腰递条帕子去她眼前,她挥手打掉,骂了声登徒子,起身提着裙子跑了。

想知道她是哪家的小姐不难,但李似修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查到她那天是为谁而哭。

李似修又寻机会见她几次,即使眉间锁着愁绪,她眼中依然是闪着光芒的。

再瞧她现如今这幅模样,他几乎快要认不出来了。

他一直不语,冯嘉幼不知他知道多少,心中没谱。

她实在摸不准这人,如今只能看出他是个心思极细城府极深的政客,这样的人通常只会立足于自身利益,极少会被个人情感左右。

顺他鸡犬升天,逆他则死无葬身之地。

自己当年真是被裴砚昭给迷了心窍,只想着打发他,不然就算李似修再善于藏拙,凭他求娶她时想要展现自身的本能,她也应该能看出这人绝非池中物。

而这些年他远在金陵,她有耳闻他官位爬的挺快,但并没有极出色,她没怎么关注过。

若他再早些回京,冯嘉幼没被冯孝安算计之前,兴许真会考虑一下他。

但现在对她而言,他是个极危险的敌人,必须谨慎应对。

第43章

她瞧着是认了命,他不认。.

各怀心思的沉默中, 李似修终于再次开口:“对比从前与现在,恩爱甚笃四个字,谢夫人揽镜自照时先骗过自己,再来骗我不迟。”

冯嘉幼依然是那句话:“但这与您没有关系。”

李似修置之不理, 朝她进了一步, 恰好站在廊灯下, 面容比先前明朗许多:“我承认是我过于乐观,回来晚了, 但还不迟。”

他撂下这句话, 撑起伞转身往雨里走。

如今两人的身份见一面太不容易,冯嘉幼追上前一步, 直呼他的名字:“李似修!”

他脚步顿下。

冯嘉幼的语气颇急:“你这人怎么还是和从前一样顽固,不论我出嫁的原因, 也不管我们夫妻感情如何,如今我已为他人妇, 且安于现状不愿改变, 你何苦非得追着我死缠烂打?”

李似修转头看她怒视自己的模样, 直到此刻才终于和心上人重叠在一起。

他弯起唇角, 先前的疏远仿佛冰雪消融:“那你告诉我, 你究竟遭了他什么胁迫?”

冯嘉幼认真摇头:“没有胁迫,我是自愿的。”

即使是被欺骗, 也算她自愿的。

“以我对你的了解, 绝无可能。”李似修刚要柔和的态度,旋即又收敛起来, “你敢说你在割舍下玄影司那位裴镇抚之后, 原本更属意之人不是我?”

不等她回答, 他再度提步离开。

冯嘉幼想和他说清楚, 但远处有人朝这边过来,她不得不停住脚步,目望他在雨中渐行渐远。

她思索着李似修最后一句话,怎么想都觉着不太对劲儿。

原本她以为是自己那一封忍无可忍的回信,让他误以为是一种承诺,如今见她突然低嫁,心中才会不痛快。

可听他之意,好像她在许久之前就该知道他会有今日这般成就?

她快要熬到双十年华也不嫁人,是在等着看他的成就?

为何会如此?难道是他曾经写的那些信?

冯嘉幼从没看完过,莫非信中暗藏了什么信息?

……

李似修出了大理寺,上了马车。

他稳稳坐着,心绪却久久无法平静。

尤其是雨打车棚的嘭嘭噪音,吵得他心烦意乱。

遇到冯嘉幼之时,李似修已知自己稍后不得不前往金陵,且多年无法归来,才会在短短时间内几次三番的求娶,只想将她暂时带离京城这处伤心地,呵护她渡过难关。

奈何她丝毫不为所动。

之后去到金陵,李似修改变了策略,开始写信与她交心。

知她有继承冯阁老遗愿改革法制的志向,他研读了所有冯阁老关于新律的文书,只言片语也不放过。

以及冯嘉幼往日里帮大理寺处理的卷宗,观其手法,他才发觉她竟有这般大才。

李似修心中不甚欢喜,开始在信中夹杂一些见解,以及隐晦透露出自己有能力助她达成所愿。

将那些信连贯起来,几乎快要将他真正的身家背景交代出来。

原本她始终没有任何回应,以为她是没看或是看不懂,她却突然写了一封回信给他。

李似修猜她是看懂了,知道他的仕途之路早已被人规划好,只要他愿意努力,稍后必定成为帝师步入内阁。

因为他前一封信还喊累,抱怨这条内阁之路实在不好走,想偷偷回京城去看望她。

她立刻回信骂他好色之徒没有前途,说她此生非内阁权臣不嫁。

这不算承诺算什么?

李似修这才安心留在金陵继续筹谋。

之后得知她与沈时行的传闻,因清楚裴砚昭与沈时行其实是兄弟两个,他大概明白这只是她的挡箭牌,放心不少。

尔后多年她从不接受任何人的求娶,李似修更确定她是在考量他。

他愈发沉下心做事,反正她年纪还小,不着急。

他将她暂且抛去脑后,只在她每年生辰时送支双色木芙蓉过去,期盼着往后与她高处相逢。

结果只在今年短短半个月内,她忽然嫁人,他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