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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臣(48)

作者: 木白苏 阅读记录

崖底一片沉静,连虫鸣与鸟雀之音都不可闻及,唯有天边清冷月色,劈开万丈幽晦深渊,孤孤打在两人周身。

此间之中,唯一可感触到的,只有他陡然颤抖的心跳。

他又胡乱将自身袍角扯下一块,为她简易包扎起伤口止血,似是生怕弄疼了她,故而动作极其轻柔缓慢。

全部毒血清除以后,简是之倦惫已极,当即瘫坐在地上。

但他却忽生出一种此生从未有过的无尽安心,他瞧向江稚鱼,见她额头冰冷汗珠似是消退了许多,他微微扬起唇角,有了大难后的无尽释然。

他又替她拢紧上身衣物,指尖不经意触到她胸前温软时,他不禁粗重了呼吸,暗暗一笑,今夜如此,便也算,有了肌肤之亲罢。

他伏身垂首,在她颈间落下一个滚烫灼烈的吻。

江稚鱼再次张开眼时,已是三日后。

她幻梦之中的幽幽黄泉路与咸苦孟婆汤并没有出现,入目只是一片白亮,熹微天光透过轩窗洒将进来,映在墙上点点斑驳,光影浮动间透出无限美好。

“真好,我还没死。”她暗想。

她刚微微动身,胸口处便霎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树丛之中的经历瞬时涌入她脑中,她捂住发痛的心口,以手撑榻缓缓坐起身。

而后掌心的异样感觉却令她霍然一抖,她瞬时垂眸看去,却发觉自己身上原来的衣物已被替换了下去,此刻她身着的单衣素白干净,不沾染一丝血污。

瞬间好似有一道惊雷劈在她头顶。

“芝芝,你醒啦。”

门被从外推开,简是之双手捧着药碗,迈入后一瞧见江稚鱼,便惊喜出声。

江稚鱼转眸望向他,忽而忆起什么,双手下意识紧紧攥住领口,急问他:“我的衣服……”

她此刻心内忐忑至极点,唯一的念头便是,她女扮男装之事,该不会被发现了吧?!

听她忽然急切之言,简是之当即便忆起那夜崖底以唇触到她胸口的柔软之感,霎时便微红了脸。

但他万不能承认,自己其实已将她的上身看光。

又一阵橐橐脚步声由远及近,简是之当即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望着缓缓而进的一盘发老妪,便对江稚鱼道:“是这位婆婆,替你换的衣物,还有……你身上的伤,亦是她处理的……”

那老妪进来时,刚巧便撞见了简是之急欲辩解的模样,她只是默然不语,已暗暗将少年的青涩悸动全然窥透,却不忍心拆穿,只暗暗点了头。

如此,江稚鱼已然悬到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了下来,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清浅笑容,对那老妪微微颔首道:“多谢婆婆。”

那老妪亦是向她颔首示意,也不多停留,放下为她涤洗干净的衣物后转身便出。

可待走至门口时,她忽而脚步一顿,转过头瞧了瞧简是之,旋即又瞧了瞧江稚鱼,眉眼中不自觉便浮上点点笑意,对江稚鱼温声笑道:“孩子,你果真是有福之人。”

三日前夜里,子时刚过,本晴明一片的天色瞬间阴沉下来,继而伴着阵阵割人寒风,乌云团团飞过,雷电忽起,将天地猛然照亮,旋即便是,一场泼天大雨急急落下,天色变幻之快,直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老妪顶着大雨,奔入院中,手忙脚乱收捡白日里木架上晾晒的衣物,转身欲回屋前,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击之音。

这般鬼魅天气,她又是一人独居,不免有些心慌,本欲不加理睬,可那敲门声却阵阵不绝,其间还夹杂着男子的呼喊之音。

虽混入暴雨声中听不真切,但话音中流露出的焦急却可以清楚辨明。

她便又侧耳听了一阵,见那声音依旧不舍不弃,便心下一横,穿过庭院,取下门栓,将铁门推开。

而直愣愣扑入眼眸之景象,却着实令她骇了一跳。

她瞧见,一少年男子背着另一娇小少年,背上之人垂着头,任凭暴雨击打他的脖颈,他只随着背他那人的动作而轻微晃动身体,除此,再无一点声响,似是已绝了气息。

她再垂目,便见顺着那少年人袍角淌下的,除了清清水流,还有刺目鲜血。

她当即心惊不已,本能便想紧关大门,却被那少年人伸手拦住。

他红着眼,任凭冰凉雨滴击打在他面上,他也不顾,只冲着她乞求道:“求求您,救救他……”

他所央求的,定然指的是他背上之人。

她当下犯了难,此地人烟稀少,她当初择此处安家也是因着厌烦了俗尘人世,实在不愿与人打交道,自然也不愿再攀扯上什么麻烦。

她艰难开口想要拒绝:“可……”

那少年人似是猜出了她的话,又急忙打断道:“求求您,救救他……”

他如此重复这句话,在这震天憾地的狂烈风雨里,声声泣血。

已不知究竟重复了多少次,她尚在犹豫间,却忽而眼前一闪,见他双膝弯曲,直愣愣便跪了下去。

这般鲜衣少年肯为之卑微如此的,定然是珍爱更比性命之人。

她暗暗叹息一声,闪开身子将他让了进去。

她避于孤山数十年,便是瞧不得世人这般痴傻,杀阵易闯,而情关最难过,由是她见到江稚鱼第一眼,便瞧出她的女儿身,更窥得透,他对她,早已深埋的万千情丝。

江稚鱼对于她这突然出言尚懵愣之中,老妪已然转身而出。

江稚鱼只好将询问眼神投向简是之,惑然低问道:“婆婆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为何突然笑着与她说,她是有福之人……

江稚鱼不懂,而简是之却在那婆婆满含蕴意的笑意之中,知晓了她并未言明的话语。

只是她此刻忽而瞧着他问,倒让他平生出无尽羞赧。

他只支支吾吾道:“婆婆许是说……你大难不死,定是有福之人。”

江稚鱼虽仍旧蒙有疑云,但还是信了他的话,那夜着实凶险异常,她能活着逃脱,确实是有运气在的。

简是之转身取来几上药碗,坐至江稚鱼身前,舀起一勺浓黑药汁,在唇边轻轻吹了吹,待热气散尽后,便递到江稚鱼嘴边。

江稚鱼垂目看着木勺中的汤药,稍觉得不大好意思,只弱弱道:“王爷,臣自己来吧。”

说着,便要抬手去夺那药碗。

简是之却转腕躲过,兀自又将木勺递至她唇边,柔声低哄道:“芝芝,乖啊……”

话音之中满含的缱绻宠溺,令江稚鱼霎时红了脸。

她无方,只好由着他的意,将唇瓣贴附上去,一股浓浓苦意瞬间自舌尖传至舌根,可抬眸撞见简是之蕴含情愫的眸底时,她脸色又不受控制地更红了些,也顾不及苦不苦涩,大口大口灌着汤药。

终于将那满满一大碗苦药喝下,她直苦得眯起了眼,当即在心内暗道,这世间所有的苦痛之事,大抵都不会有这碗药这般酸苦了。

正当她苦难般地回味间,却忽觉眼前一晃,她还未反应过来时,简是之便将一东西塞入了她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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