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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臣(70)

作者: 木白苏 阅读记录

苏溢对于简是之的话语全然承认,当下只更加深了脸上的笑意,紧接着四周无数军士携剑而来,即刻便与那一队朝廷禁军交战起来。

事出紧急,简是之也无暇顾及旁的,只紧紧围在皇帝身边,将接续而来的叛军一击毙命。

他发觉那些叛军不是中原长相,便暗想该是西境人,既是如此,那陈将军所说的反叛之人便是苏溢无疑。

他急急提议要弃都城而南下,想来弑君之事是早有预谋。

堂堂正一品内阁首辅,贵极人臣、无边恩荣,却终究还是被利欲蒙了眼,动了邪心。

眼瞧着四周叛军越来越多,陈将军领的那一队人似要招架不住,有几个冲过防线,便直冲到了皇帝面前。

简是之手无兵刃,只能以手臂接过他们不断劈下的刀刃,一面搏斗,一面将皇帝死死护在身后。

余下文臣可便没那么幸运,面对勇猛敌军毫无还手之力,一失了禁军的围护,便当即被取了性命。

看来叛军的目标不只是皇帝,苏溢是要眼下的所有人,都葬身于此。

不过多少时候,朝廷禁军便已损失大半,输局似已落定。

一道寒光利刃将将便要在简昀之面前劈下时,忽有一道身影闪了过来,那想象之中的夺命痛楚没有传来,他抬眼一瞧,是冯知棠结结实实挡在了他身前,替他挨下了那直要取他性命的一剑。

鲜血顿时染满宫袍,冯知棠再支撑不住,顺势便倒了下去。

方才一瞬间突生变乱,他正四下寻顾,却怎么也寻不到她,本以为以她那般聪慧,是寻了个安全的地方隐身了去,却不想会落得这般下场。

简昀之将她拥进怀里,盯着她身上那道长长的伤口,仍旧不停涌出汩汩鲜血,滚烫泪水一下便夺眶而出,他说不出话,只留颤抖的呜咽之声。

第51章 、老有谋略

天地悲怆, 刀剑碰撞间狂风呼啸卷过,风过之处便落下了片片雪絮, 洋洋洒洒, 绵绵延延,铺洒在万物之间。

景元七年的第一场雪,就这般伴着弑杀与哀鸣, 落了下来。

冯知棠瘫靠在简昀之怀里,身上的温度在一点点散去,呼吸也渐渐弱不可闻, 血色早已凝结, 此刻与初雪混杂在一起, 有着说不出的悲寂。

君赠我玉坠,我还君死生。

任凭此刻无数寒光剑影, 无数尸横满地, 简昀之只是静静拥着冯知棠, 拥着他的全天下。

至此刻,他才终于知晓了她固执地想要同往的缘由,或许那时, 她便早已打算好了要舍出自己的性命。

情意当真是这世上最不讲理的物事,心念深种时,直让人罔顾生死。

简昀之紧紧攥住她搭下的手, 感受着她凉如霜雪的指尖, 哽咽着哑声道:“你答应过的, 无论何时何境, 都不能放开我的手……”

冯知棠惨白如纸的脸上费力挤出一个浅浅的笑, 唇瓣翕动, 却是太过虚弱, 连发出声音的气力都没有。

简昀之便下意识更将她的手攥紧,好似生怕松动一点,她便会立刻消失了一般。

他只是太过害怕,怕只一瞬间,便要永远失去她,怕那句爱慕之言,来不及说出,怕今日一别,令他抱憾终天。

简是之以赤膊拦下无数刀剑,闪躲已是不及,更不要说反击之力,眼睁睁便瞧着朝廷禁军所剩无几,大势已去,成败已定。

反叛大军汹涌而来,直欲斩下天子首级。

雪絮如撒盐般越落越紧,好似要将整个大梁都埋葬进去。

山穷水复、道尽途穷,唯死而已。

却在一把利刃正要悬在皇帝头顶时出现了转机。

不知从何处霎时飞来一把匕首,正正刺入举刀之人的胸口,一击毙命,保全了储君的性命。

紧接着便有另一军队赶了过来,马蹄步履之音震山动地,似有千军之势。

两队立刻拼战起来。

苏溢万万没想到会突生这般变故,他抬眼一瞧,发觉为首领军的那位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恨之入骨,千万次想要除之而后快之人。

江稚鱼。

苏溢当即如坠冰潭,再回首望向皇帝,哪里还有方才时的阴霾,俨然一派的云淡风轻。

顿时有如晴日霹雳,他猛然惊觉,是自己中了皇帝和江稚鱼的计。

当时竟没多加思忖,如今才深知此事的破绽百出,万般万般,只怪他自己,看轻了皇帝,更看轻了江稚鱼。

皇帝果真布了一局好险的棋,到此,也算是真的定了输赢。

江稚鱼率领千万大军浩荡而来,那些已生疲态的叛军如何是她的对手。

剑走偏锋,铤而走险,这棋下得果真妙。

只是他想不出,江稚鱼如何能在身负箭伤后暗暗离宫,甚至赶在他们之前召集了数量如此多的地方军队,又恰巧能寻着他们逃离的路线追赶来。

看来他从前无比轻视的黄口小儿,原竟是个老有谋略之人。

只是他这些困惑,怕是再没机会得到解答了。

不消半刻,叛军便悉数被制服,而陈云廷带着怒意向他走来,一脚踢在他的膝窝处,用粗麻绳反着缚住了他的双手,逼他直愣愣跪在了皇帝面前。

成者王,败者寇,历来如此。

“苏溢,果真是你。”皇帝居高临下冷目瞧着他,话音轻蔑阴寒。

苏溢只冷嗤了一声:“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皇帝倒是有耐心答他:“就是在,你提出南迁之时。”

苏溢攒眉回忆当夜殿内的动乱,才发觉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皇帝突然离席,看似是逃避推责,实则便是与江稚鱼谋划了这出戏,不过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竟就布出了这么一场精彩大戏。

他也不知是该折服于皇帝的慧眼识人,还是屈服于江稚鱼的超凡才能。

只是到了末了,他抬眼只见茫茫一片的白,刺入眼内直惹得他炫目昏厥,他所能做的,唯有暗自苦笑,想他一生荣华,官至内阁首辅,竟会输在一个黄毛小子的手里,当真是天意弄人。

这场变故匆匆结束,余下臣工皆随着皇帝返宫,一路上只垂首不言,灰溜溜跟在后头,生怕出口一个字,便惹得圣怒,落个同党的下场。

简是之随在江稚鱼身旁,一瞬不瞬紧盯着她上臂那道箭伤,越瞧便越紧蹙起了额。

连日策马而下,她未敢停歇一瞬,伤口本就初初愈合,这下一折腾,便又撕裂了开,血污混着棉絮就这般沾染在伤口处,历了几日风霜雨雪,早便不能愈合如初了。

江稚鱼感受到了他的熠熠目光,当下也垂了眸去看自己的伤口,而后便对他微微一笑:“不碍事的,已经不疼了。”

她又瞧向他掌心草草缠绕的几根布条,担忧道:“倒是你的伤……”

方才生死时刻,他手无寸铁,只得以掌一次次承下敌军的刀剑,彼时没什么感觉,现下也不知怎的,听她这般关切,倒真是平生出几分疼痛来。

“嘶——”简是之恰合时宜地吸了口凉气,眉头都紧皱在了一起,作为对她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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