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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鹭起(116)

作者: 贺昙 阅读记录

程敏立刻意会,换到了后院小湖中心的亭子里。

湖心亭本就是个赏景的巧位置,地方不大,程敏略一思索就将长子及其他门客都留在岸边,谁知林济琅倒把长女带进了亭子。

他疑惑地看向林济琅,谁知林济琅假作没懂他的眼神,甚至林翡也并未侍立在林济琅身后,而是冲自己行了个礼就直接坐下。

不仅是程敏不知所以,在岸边远远观望的程家诸人亦是大惑不解——这林济琅也不是鲁莽无礼之人,怎的他女儿这般失仪?

还没等程敏委婉询问林济琅,林翡微微颔首先开了口:“程伯父,今日冒昧来访,是因小女收到京中来的密信。宫闱之内再

生变故,不日雍州即会收到邸报,但我等既预先得知此事,自不可坐失良机,故特赴雍州与伯父商议。”

识时务是程敏最大的长处,听完林翡的话,他登时收了轻蔑之心。

“玉平和贤侄赶赴雍州告知此事,睿之甚是感佩,只是究竟是何变故,还请贤侄再说得明白些,咱们才好协力同心。”

林翡一听,这么快就变成“贤侄”,还用上“协力同心”一词,似乎也有联盟之意。

她与阿耶交换了一下眼神,决定按之前商议的,不明言九皇子登基,只说宫变动荡、朝局不稳,试探他可愿化守为攻。

一番长谈后午时已过,程敏让他们两人先用些饭,他须得去向“那位”禀报,再行定夺。

程敏想着,反攻京城本就是主上的心愿,之前只不过是担心巍州亦有反心。

如若密信所言为真,那么林玉平带着长女前来报信已示忠诚之意,他如果再加以劝说,主上想来会同意。

只是,眼下再无其他凭据证明密信真假,不妨先调集楼船、水军和粮草,待有准信儿即刻整军出发。

他匆匆进了正房的院子,迎面遇上陈逊。

即便经遭宫变到了雍州,陈逊也从不显颓丧气馁,常挂着温和的笑容,与人讲话也向来和睦有加。

可此时,他双目发直,眉梢嘴角耷拉着,无半分笑模样,冷不丁瞧见真叫程敏不大敢认。

“仆射!”程敏喊住他,心里涌上不安,往陈逊身

后的正房看去。

陈逊一把钳住他的手腕,沉声说:“程府君,同我来。”

一步步,离正房越来越近,程敏反倒开始迟疑抗拒,不肯再挪步,无奈陈逊力大,到最后几乎是拖拽着他进了房门。

躺在床榻上的人,面上盖了一方白色巾帕,程敏心中忧惧成了真,顿时跌坐在地,呼吸一窒。

帝王崩,本该举国皆哀、臣民缟素,可如今他身为旧臣,连放声大哭都不能!

念及此,程敏越发痛心切骨。

陈逊见他从地上爬起来,扑到榻前,擗踊哭泣却又不敢出声,跪下叩头不止。

这般无声的哀恸令陈逊泪沾衣襟,待程敏摇摇晃晃站起身,陈逊拭了拭泪:“程府君,先帝有遗诏。”

程敏闻言欲再次下跪,陈逊一把搀住了他:“先帝临终前嘱托,此事只当说与两位旧友听。”

这话一出,程敏的泪更是止不住。

实则先帝原话的头两句是“他若反面无情、举止乖张,你就领着你的一千营卫占了府衙。雍州水师头领俞恺与你是故交,这事寡人知道,你拿了雍州这块地,徐徐图之……待来日清剿乱臣贼子!”

但这两句遗言,因着程敏流露出的悲痛之情实在真挚,便将永远埋在陈逊心里。

陈逊将其余嘱托尽数告知程敏,他一听,与方才自己的计划不谋而合,就将林翡所言告知陈逊。

“原本我是要禀明此事,请陛下定夺,谁料想……”

陈逊想了想,说道

:“此事你先别应下,将他们一行人在雍州多留几日,直至邸报送到再行商议。”

陈逊之前一直寸步不离保护先帝,还没有机会拜访旧友俞恺,如今是时候去摸摸雍州水师的底。

程敏点头,又满脸不忍地回身去看:“先帝丧仪,该如何……”

“先帝只说来日奉他遗棺入皇陵,眼下如何处置,全凭府君。”

若秘不发丧,聂檀会一直将雍州作为心腹大患。

若稍稍走漏风声,雍州反倒能暂得喘息之机,不必急于以攻代守。

只是恰巧遇上林济琅父女来,事情便有些棘手。方才已隐约透露出结盟的意愿,即便是因山陵崩反悔,难免会令巍州耿耿于怀。

待聂檀收拾完宫内之事,集中精力来对付雍州、巍州,他这孤身旧臣又有何招架之力?

到时再回过头找巍州联手,他们岂会理睬自己?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第五十八章 来往周旋

(五十八)来往周旋

“蒲团,我放在榻旁的两页纸你可有瞧见?”

“您忙得好几日都没回府,床榻应是无人动过,可是要紧文书?奴这就将近日进过里间的仆婢叫来问询。”

晏如陶打了个呵欠,摆摆手:“罢了罢了,放了有十几日,也不知何时丢的,不是什么要紧东西。我阿娘可回来了?”

“大长公主两刻钟前已回府,蕉叶姑娘方才来请过郎君,当时您还在歇息。”

晏如陶点点头:“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庭中枫树尽染赤色,秋意浓厚,晏如陶见阿娘正捧着茶杯赏枫,径直走过去。

大长公主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眉一挑:“哟,御前的金贵人,本宫今日竟有幸得见。”

晏如陶双手合起作了几个揖,笑得谄媚:“阿娘,莫折煞儿。”

她“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好生赏着丹枫,一回头瞧见你就来气,眼底熬得青黑,也不知是不是去做贼了!”

晏如陶好言好语将她请到书房,把侍候的婢子们都遣了出去,亲自给阿娘斟茶、捶肩。

“阿娘,您今日去承祥宫,谈得如何?”

“她这小半年也被磨得没法子了,不然哪里肯放下太后的架子与我讲几句明白话。”她叹了口气,“从前只觉得她一个聂家嫡长女,肯嫁给我阿兄做王妃,已是不易。头些年虽有些坎坷,待我阿兄登基她做了皇后,也没人能再给她气受。”

“谁知啊,这里头

弯弯绕绕的也有我不知晓的。怨气埋在她心底里,就没消散过。”

“她怨我阿兄不肯放过沈家的助力,娶沈铃做侧妃,用度排场与她平起平坐。与襄王一派最为胶着之时,阿兄为了博得沈钧的支持,私下暗示若登大位,便立沈家子做皇储。当时襄王妃沈钰膝下并无子嗣,即便由襄王继位,日后夺嫡也是难事,沈钧便动摇了。”

“这话被小人传到了聂棠耳朵里,她虽恼恨,但也怕闹开后毁了近在眼前的皇位,便向亲近的次兄聂檀写信求助。”

“那时候聂老头不过而立之年,正在西南平流寇,直接回信给在京的长兄聂松,让他说服阿耶全力支持德王。待自己平了流寇立下功劳,便能掌兵,聂家便能压沈家一头。世家嫡子掌兵实属罕见,没人愿意吃这个苦,最多去六军里挂个闲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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