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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鹭起(91)

作者: 贺昙 阅读记录

“臣谨遵陛下旨意。”

主上正欲离开,忽又想起什么,转身扬声道:“反正要在宫里耗着,

将你那字好生练练!”

“……臣遵旨。”

林翡走在空无一人的甬道里,长舒了一口气。头回独自面圣,多少有些紧张,况且还是自己一个人闷头做的决定,好在并未行差踏错。

她抬头看看碧蓝的天空,真是明媚的时节,可惜要被圈在这宫里,不知何时是个头。

罢了罢了,先将眼前的事做好,时间还来得及,暴室里患病的人八成能救得下来。

她十指交错旋拧,像极了即将提枪上马的态势,隐隐透露着兴奋。

可主上一盆凉水泼在了她脸上。

“还不领旨?”

“臣惶恐。本以为陛下是命臣制住疫病、救治宫婢,不承想贵人们亦留居宫中,若有波及,臣万死难辞其咎!”

“如眼下一般各自闭锁宫门即可,何来惶恐?”

林翡苦笑:您留下的可有薛贵姬,这几日明里暗里不知托我送了多少药材去暴室,若真是帝后双双离了宫,贵姬还能老老实实自锁宫门,我这“林”字倒过来写!

可她也知道,主上是怕在行宫里出了岔子,还不如将贵姬和六皇子留在宫里更为安全,为免此意路人皆知,还将贵姬位份以下的嫔妃也一并留在宫中。

就这份用心,也难怪……

“是,臣领旨,定能尽心竭力,护各位贵人安全。”

千秋门与万春门一同落锁,林翡反倒有种轻松的感觉,带着聂后和沈贵嫔去往行宫“避疫”的主上似乎更为艰难。

戏倒是先做足了。

翡有意无意透露出霁云宫有宫婢悄悄出入,将风声散出去,前日又报上霁云宫有宫婢疑似染疫,这时主上再“临时”决定前往行宫,顺理成章只带走了位份最高的后妃。

只是阿鸾也被一同带离,叫她心头很是不安。

纵是早有准备,可听到蒋二娘来报,说薛贵姬正在暴室门前,被拦下后不肯罢休,她还是被没咽下的炙鹅肉噎得满脸通红。

吞了两口王春递来的茶水,林翡摆摆手:“走——”

她带上五个女侍卫,蒙好面巾,在官服外套上油纸罩衣,快步向暴室赶去。谁知到了门口,负责守卫的刘幺娘却道:“贵姬见进不来,方才已回了霁云宫。”

林翡扯下面巾,问她:“医女今日可来过?”

“正在里面诊治。”

林翡本想进去看看,但转念一想,还是先去劝服薛贵姬更要紧,交代道:“王春、王秀在此等着医女出来,问明白今日病人情况,若缺药材之类的,你们帮着跑腿。其余的跟我去霁云宫。”

薛贵姬看她煞有介事地上门来,上下打量一眼,也不叫她起身,懒懒道:“就是你下的命令,不准本宫进暴室。”

虽然并非问句,但林翡没胆子不回答。

“回贵姬,臣实在是为贵姬和六皇子的……”

她坐在院中海棠形状的圆杌上,一手斜撑在桌上,另一只手摆了摆打断林翡的话:“少与我行官腔。”

林翡见六皇子从殿内走出来,满是希

冀地看着他。

他笑得很是亲切:“女官快起来啊。”

林翡直起身子,冲他眨眼示意,想请他帮忙劝说两句。可六皇子恍若未见,笑吟吟地问她:“女官怎么今日有空过来?”

林翡微笑的脸上写着“明知故问”,口中却道:“臣恐冒犯了薛贵姬,特来请罪。”

“哼。”薛贵姬冷笑,站起身来,摇着便面往墙边的一丛芍药走去。

六皇子无奈地冲林翡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林翡凑过去,小声道:“我知贵姬心善热肠,但主上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我怎敢让贵姬身涉险境?”

六皇子犹豫地看看她弓身折花的背影,一字一句慢吞吞地说:“不如,你让医女来请教请教阿姨,或许她是有什么法子想试试……”

林翡眼睛一眯,薛贵姬除了爱下庖厨,对医术竟然也有研究?

她毫不迟疑地应下:“好,我明日就叫医女前来。”

次日中午,林翡看着医女呈递上来的药方,头也不抬地问:“这方子的效力同眼下的相比,孰佳?”

那姓顾的医女答道:“回女官,这张方子上的药材名有一半是我从未听闻过的,虽得贵姬一一解惑,但疗效如何,尚不能断言。”

因阿鸾自幼吃药,林翡也算通些药理,她抖抖方子叹了口气:“若不是难寻的药材,你花个两三日配齐,药房那边清洗、晾晒和研磨的杂事,我派两个人手去帮衬你。”

顾医女点点头,退了

下去。

林翡在值房里踱起步,巍州的疫病最终靠的是娄清和的方子,虽然那张方子也改了数十回才奏效。如今暴室里的宫婢吃的就是娄清和当年的药方,正经吃上也不过三日。

让顾医女按薛贵姬的方子配药,也并非仅仅因为畏上。林翡本以为暴室中人常干重活,又有些人通医术,故能撑过主上离宫前的一旬,可现在细想想,与薛贵姬之前送的药兴许有些关系。

若真是良方,届时亦可抄送一份寄予姑父备用,她隐约记得当时治疫有起色时,阿耶私下宴请娄清和,酒过三巡,他摇头叹气说了句话,大意是“虽一时之难已解,可若风波再起,未必管用”。

因此,她不得不多留个心,谁知这卷土重来的疫病是否会更凶猛厉害……

次日蒋二娘来报,说近日守暴室的两个女侍卫身体不适,似乎也染上了疫病。

林翡掐了掐自己手心,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她们二人不曾进暴室一步,只是站在门前看管,最多和顾医女说几句话。

“快去打听顾医女是否有不适。小心些,披好油纸,别靠太近。”

林翡唯一觉得庆幸的是,顾医女是单独住在暴室旁的一间小房子里,这几日无论见何人都是身穿油纸衣、蒙着巾布,只远远地站着说话。

巍州疫病是同吃同住的人最先染上,次之是相对交谈过的,若眼下竟连未直接见过患病之人都能染上?!那宫中

岂不是……

林翡心中一凛,披上油纸、蒙上口鼻,亲自前往宫中各处传令封闭宫门,若有异常即刻来报。

还没走回值房,远远见东掖门前坐在肩舆上的薛贵姬,她以手覆额,愁得停在原地吸了两三口气才继续向前走去。

薛贵姬哪能没看见她恨不得转头躲开的模样,没等她开口假模假样地请安,就不耐烦地说道:

“闭宫门有何用?将我那方子熬煮好,散下去让众人喝了。”

见林翡还是心存犹疑,薛贵姬拍打着扶手恨恨道:“我见过的疫病比你这小女郎不知多了几何。若我能早些进暴室,而非昨日才听那医女叙述,这宫里的疫病早就清了!”

林翡鲜少遭人这般指责痛斥,脸上有些挂不住,解释道:“贵姬的药方,臣已命顾医女配齐,这两日应该就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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