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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谁谁(122)

他刚思及此,就听对方不依不挠地道,“并非女子腕力有限,是你没练到家罢了。我就知道有一人胜你万倍。”

徐雅言刚歇下去的好胜心又被激发,拧眉问道,“哦?究竟是哪位高才?”

“关家嫡小姐。”我夫人。圣元帝默默在心里添了一句。

徐雅言探究的表情瞬间淡去,似笑非笑地道,“是她?你亲眼见过她的字?”

圣元帝没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一名普通军汉,哪里有资格亲眼得见夫人真迹?倘若当众承认,岂不是坏她名声?只能不情不愿地摇头。

徐雅言笑得越发轻蔑,“既没见过,何来胜我千倍万倍的说法?果然是阿世盗名之徒,处处都有人帮着造势。”话落兴味索然地摇头,再也不去搭理对方。

圣元帝对旁人的感受毫不在意,却极为重视夫人的一切,见她仿佛很看不起夫人,浓眉便竖了起来,正待上前讨教,却见夫人改扮而成的小郎呲溜一声从自己腋下钻出来,往柜台上一趴,浑身像是没有骨头一般,脸上更呈现出一种痞里痞气的表情。

“那你见没见过关家小姐的字儿?”她语带挑衅。

徐雅言反应极快,徐徐道,“字如其人,风骨皆汇于笔触之中,流泻于墨迹之外,狂傲之人字迹也傲,淡泊之人字迹也淡。那关小姐能无故撵走吕翁,叫他差点流落街头、无处可去,实是辱其门风,毁其家声,乃一轻浮狂躁之人。她的字究竟如何,我不看也罢。”

“那你可知她为何撵走吕翁?你又如何知道不是吕翁犯错在先,有辱斯文呢?难道吕翁比她文名更盛,便是占理的一方吗?”关素衣咄咄逼问。

“那你又怎知这事定是吕翁有错?”徐雅言反问。

“我自是知道。”

“你如何知道?有什么凭证?”

“说了我知道就是我知道。我他娘的就是知道,怎么地吧?”关素衣一只手叉腰,一只手压在柜台上,双腿偶尔抖动两下,把个刁钻耍泼的市井无赖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可真是“书生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徐雅言被气得倒仰,好半天吐不出话。她那婢女冲上前就要呛声,却见这泼皮举起拳头挥了挥,一副要打架的模样,只得悻悻闭嘴。她们均为女子,怎好与一名男子当街厮打,传出去丢死个人!

最终还是店家看不过眼,拿起鸡毛掸子斥道,“哪儿来的无赖,跑到店里骚扰我的客人。滚,赶紧给我滚!”

关素衣冲徐二小姐龇了龇牙,这才拉着忽纳尔飞快跑出去,脸上荡漾着灿烂的笑容,心头满满都是阳光与雨露,只觉通体舒畅,神清气爽。原来顶着别人的脸庞做放·荡不羁的事,竟是这般痛快!难怪有一句话叫做“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坚持行善千难万难,学坏却只在朝夕之间。

圣元帝侧头凝视她神采飞扬的脸庞,自己也跟着笑了。在徐雅言看来,这小郎定是面目可憎;然而对他来说,世上再没有比夫人更可爱的女子。端庄也好,狡黠也罢,甚至连她耍无赖的模样,都能深深打动他的心,叫他着迷不已。

二人哈哈笑着跑出老远,在一处馄饨摊前停步。

“饿了,去吃点东西?”关素衣用大拇指比了比。

“走。”圣元帝拍打她肩膀。

两人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叉开双腿坐在矮凳上,异口同声地道,“老板,来两碗馄饨。”

“好嘞,客官稍等,小的马上就来。”老板笑嘻嘻地应诺,不过片刻就端上两碗冒着热气,瓢着葱花的馄饨。

关素衣夹起一个馄饨吹了吹,然后塞进嘴里细嚼,脸上露出回味的表情。今天真快活,说是两辈子以来最快活的一天也不为过。她干了很多曾经想干却不能干的事。她爆了粗口,若叫祖父听见定会勃然大怒继而施展家法,但她一点也不后悔,反倒意犹未尽。

换了一张脸皮,丢掉所谓的“仁义道德”,原来她也可以过得这般肆意。她感觉自己仿佛推开了一扇极其危险的大门,亦或者滑入了某个望不见底的深渊,倘若放任下去,必会令心镜蒙尘。

不行!只玩这一次就够了,人不能无限制的放纵自己,否则必会堕落。她暗暗告诫自己,满心欢悦瞬间消散,但是对上大碗喝汤,大口吃馄饨的忽纳尔,又重新快活起来。这人怕是不知道自己跟谁跑了一路,又跟谁一起吃的路边摊吧?日后当面告诉他,非得叫他露出不敢置信又挫败不已的表情。

这样想着,她以拳抵唇,窃笑起来,却听身旁那人不紧不慢地道,“夫人,您今天玩得可高兴?”

☆、第122章 你赢

关素衣不是傻子,立刻就想明白其中关窍,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质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离开布庄后不过两刻钟,我就认出了夫人。”圣元帝笑意浓浓地转头看她。

这么快就认出自己,却假装不知,亏自己还跑到他跟前挑衅,平白当了一回跳梁小丑!关素衣面上不显,心底已是电闪雷鸣,怒涛汹涌。什么胜负输赢并不重要?被忽纳尔摆了一道之后,她发现那很重要,极其重要!

“你凭借什么认出我的?我改了面容、身高、嗓音、肤色,我敢肯定就算我爹娘在这儿,也没法将我指出来。”她定要找出破绽并加以弥补,否则必会几天几夜睡不着觉。这人着实可恶,竟耍了她一路!

圣元帝知道她那爱较真的臭毛病,也不卖什么关子,指着自己鼻尖坦诚道,“若换个人,今天真要被您难住。但您别忘了,我是被狼群养大的,我除了耳目之力远超常人,嗅觉更是绝顶敏锐。您身上的味道已深深镌刻在我脑海中,自是一闻便知。”

他吸了吸鼻子,表情有些陶醉。

关素衣被他轻浮而又得意的模样激得怒气勃发,面上却丝毫也没显露,吹了吹碗里的热汤,徐徐道,“原来如此。要对付你变脸不够,还得改变气味。只这一个破绽吗?没有别的?”

“没了,夫人的易容术比那苗人还厉害,竟已伪装到嗓音。”圣元帝真心实意地赞叹。

“这没什么。以前我与祖父在外游历时曾遇见过一个靠腹语之术行骗的道婆。她能不张嘴,却同时发出五六种不同的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把她请去作法的民众被她骗得倾家荡产也不生疑,我祖父戳穿她,竟被当地人围起来打了一顿。我实在气不过,回去以后琢磨了好几月,这才学会了变嗓与腹语之术,心想定要找那道婆斗上一斗,分个高低输赢,却没料她因敛财太过,被盗匪劫掠斩杀了。”

关素衣目光放空,追忆往事。她走过许多路,见过许多人,原以为自己才华盖世,前途光明,却原来终究斗不过人心,胜不了权势。这辈子她依然不愿妥协,却懂得了能屈能伸的道理。

圣元帝定定看她,不难想象夫人又气又恼却坚决不肯认输的模样。这样的她格外叫他心疼,更爱到骨子里。

“说起来,那苗人制作面具的法子只两种,一是直接剥取别人的脸皮;二是割掉某人腹部一块皮,用石灰水溶解血肉后蒙在活人脸上,将其五官拓印下来。夫人上次拿走的面具就是按照叶蓁的脸型拓印的,这张却是取了谁的五官?我仔细看了一下,似乎也不是人皮?”往事并不美妙,他刻意转移话题。

这张自然不是人皮,而是熬过的猪皮胶加上树脂调和而成,其五官是她随便雕刻的一个模子,往里浇灌冷却,剥下便成。她日后想扮作谁只需重新雕刻一个模子,压根不用杀人,更不用剥皮。

而且更妙的是,这种胶与脂的混合体泡过热水后很容易变软,覆在脸上随便捏一捏也能即刻变出一张新脸,但保持的时间不太长,不过两个时辰就会起皱,令人一眼堪破。

其中玄机,关素衣绝对不会告诉忽纳尔,他又没有得不到答案就睡不着觉的毛病。这样想着,她吃掉最后一个馄饨,忽然凑得极近,直勾勾地望进对方眼底。

夫人放大的脸庞近在咫尺,虽然五官平凡无奇,肌肤粗糙蜡黄,看上去没有半点可取之处,气味却十分诱人。作为一只半兽,圣元帝辨识心上人更多是依靠嗅觉,而非视觉,所以他心跳加速了,呼吸停滞了,一股热气在体内横冲直撞,继而全朝小腹涌去。

“想知道这是什么皮吗?”他听见夫人一字一句询问,嗓音不再是粗嘎的少年嗓音,而是独属于她的,带着缱绻媚意的甜蜜语调。

“想,想知道。”圣元帝喉头发干,心里更有一团火在烧,以至于残冬未过,额头却冒了一层细密汗珠。

假面还未撕掉,现在的关素衣还是那个刁钻耍滑的无赖。她咧开嘴笑了,目中满是闪亮的恶意,“想知道?但我偏不告诉你!”话落踢开矮凳飞快跑走,头也不回地摆手,“今天的馄饨你请!”

圣元帝立刻就想去追,却被摊主拦住,焦急道,“哎哎哎,客官哪里去?您还没给铜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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