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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10)

半缘君笑容满面:“尝尝,味道如何?”

灵犀谨慎地抿了一小口。半缘君掩饰地挟了块芋头,以眼角偷看她的举动。味道确实不错,不像是酒,倒像是清凉凉甜滋滋的糖水,灵犀咕咚一下把整杯都喝了下去。

“来,吃菜吃菜。”半缘君满意地笑道,手指轻轻叩着桌面,一下、两下……他方才所施法术名为玉山倾,顾名思义,便是座山也得倒下来,更别提眼前这个小姑娘了。

六十七、六十八……二百零三、二百零四……看着面前正把脆软骨咬得嘎嘣脆的灵犀,半缘君面色不太好看:她怎么还没事?上次自己用这法术,放倒了一只犀牛精,没道理对她不起作用呀?

他殷勤地又替灵犀斟上一杯,这次加了分量。

灵犀也不客气,一饮而尽。

半缘君又等了半晌,却丝毫看不出她神情有异。

又吃了几箸,灵犀见窗外天已暗沉下来,问道:“象庭开场了吧?离这里远不远?”

“放心,不远不远,而且还得有一阵子才开场。”

半缘君心下直犯嘀咕,决定再试一次。他朝灵犀笑道:“姑娘,可有留意到你身后的帷幔?”

“嗯?”

灵犀闻言,自然而然地转过头去端详。他袍袖连挥,数道清晰可见的紫光分别注入席面上的火腿鸡汤、甜酒煨肉,羊肚羹……大概是由于施法过度,一层朦朦胧胧的淡紫笼罩整个席面,他自己也觉得神耗气虚,一阵阵头晕目眩。

“帷幔没什么特别呀。”灵犀一头雾水地转过来。

“帷幔上所绣的花,姑娘可认得?”他抹了抹额间的细汗,勉强应付道,“此间叫舞草阁,舞草又名虞美人,帷幔上所绣的花便是它了。”

灵犀于花花草草并不在意,当下只是“哦”了一声,低头看菜肴紫光朦胧,好奇道,“这里的菜吃着吃着还会发亮?真奇!”她常居海中,觉得陆上事事新鲜,加上半缘君对她礼遇有加,菜虽奇怪,她一时也不会往坏处想。

半缘君干笑,信口胡诌道:“是为了提醒客官,再不吃就冷了。来,我替姑娘盛一碗鸡汤,这清鸡汤加了火腿、松子肉提味,鲜美得很。”

灵犀依言喝了一碗,心急问道:“我瞧天已黑下来,象庭该开场了吧?”

“姑娘莫急,还有一会儿呢。”心焦的人恰恰是半缘君,面上还得作无事,“好喝么?再来一碗如何?要不尝尝羊肚羹……”

“你怎得不吃?”灵犀问道。

“今日正好是在下的斋戒日,不得沾荤腥。”半缘君笑道,“姑娘莫见怪,容我吃些蔬果相陪。”

方才还见他吃鸡,怎得又说斋戒?难道是忘了?灵犀心下狐疑,但也没往心里去,又吃了好些菜,仍是神色如常。

这姑娘究竟什么来路?为了施法,自己已经连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半缘君恨得牙根痒痒,脑子急转,想着究竟该用什么法子来制服她。

“我吃饱了,我们去象庭吧。”灵犀起身催促他。

“呃……好、好……”

外间传来小白鼠吱吱吱的叫声,半缘君心中一紧,知晓一定是对面剪秋厅有动静。他佯作起身,不慎踉跄了一下,从袖中跌出一卷画轴。画轴落地,咕噜咕噜滚到灵犀脚边,舒展开来。

灵犀未想太多,弯腰伸手就去捡,歪头看那画上是一栋大宅子,宅内还有人在走动,好玩得很……

她正看得有趣,忽然有人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她往前一冲,骤然觉得上半身冷飕飕的,似乎跌入冰天雪地中一般,眼前朦朦胧胧,看不清景象。突然间又有人将她拽回,她方才看清眼前,画仍是那副画,并无其他异常,只是方才怎么会……

作者有话要说:用了点以前东北的黑话(捂嘴笑),看出来的朋友请举手。

以后更新时间就定在晚上八点吧,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我都会日更。

☆、第六章

回头时,她这才发觉看见屋内不知何时多了两人,拽住自己手的正是在西山捉弄过她的墨珑,他双目凝重地紧盯那幅画。另一人则是夏侯风,扣住半缘君左手脉门,迫得他跌坐在椅上。

“你拽我做什么?”她用力抽回手,皱眉看向墨珑,直觉他不是什么好人。

墨珑瞥了她一眼,一副懒得搭理她的神情。

半缘君却像得了什么契机,忙嚷道:“对,就是他!他想害你……”话未说完,就被夏侯风干脆利落地扇了两巴掌,脸颊高高肿起来。

“你放开他!”灵犀怒了,叱道,“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墨珑叹了口气,不耐烦道:“老爷子,你还不赶紧出来,这熊孩子闹起来我可拦不住。”

灵犀一怔,不知他口中说得是谁,忽看见一个白发白须、满脸褶子的老头拄着拐棍进来,满脸的和蔼可亲,他身后还跟着莫姬。

“灵犀姑娘,是吧?”东里长温和地看着她,用拐棍点了点墨珑,“我是这孩子的叔叔,也听说了西山石壁泉发生的事儿。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既然识得了姑娘,自然不能看着姑娘蒙难。”

灵犀莫名其妙:“我有什么难?”

东里长的拐棍指过来,点点那幅画:“姑娘方才差点被他推入画中,难道不知?”

灵犀愣住,看了看画,又看了看半缘君:“方才是他推我入画?”

“不错,幸而墨珑快一步将你拽回,否则……”东里长叹气道,“这寿诞图邪门得很,也不知怎得落到了他的手中,助纣为虐啊,唉……”

“入画后会如何?”灵犀诧异道。

东里长摇摇头:“我也不知,只是进去的人,再也没出来,数月之后,尸骸会出现画旁。你怎么会得到此画?”后一句他问得是半缘君。

“自然是季公子给我的。”半缘君昂昂头,“季公子知我精通画艺,特把此画交予我,让我勘破其中玄妙。灵犀姑娘,我推你入画是为了救你,而非害你。”

“这老妖嘴里没一句实话,这画多半是他偷盗而来。”莫姬道。

半缘君诚挚道:“我所说句句属实,而且我对此画已略有所得。此画相传是圣手子熙所绘,但依我考据,此乃误传,不信你们可以细观左下角,是不是有一只小猫?”

画在灵犀手中,她好奇地凑近去看——亭台楼宇夹角中,不起眼的角落里,确是蹲了只虎斑猫。

东里长对此画也是闻名许久,眯眼望过来:“有猫又如何?”

“寻常人只知子熙是画中圣手,却不知他的哥哥子沛擅长画猫。”半缘君侃侃而谈,“子熙曾于醉后画下百猫图,被重金买走,而后又有人相请画猫,称其所绘之猫胜于其兄。子熙闻言而怒,立誓此生再不画猫。”说到此处,趁着众人走神之际,他骤然间身材暴长,手成利爪,从夏侯风掌中脱出。

夏侯风反应过来,探手想去抓。

半缘君以进为退,雪亮的爪子直奔夏侯风面门。夏侯风一偏头,脖颈处顿时被挠得鲜血淋漓。爪中带有紫气,迅速渗入血中,夏侯风闷声哼了哼,身子一歪,晕厥过去。

“小风!”莫姬急道,奈何隔着桌子。与此同时,数十只小白老鼠从半缘君袍下窜出,吱吱吱叫着,直奔向其他人。墨珑一脚踢在桌子上,桌子重重撞开半缘君,紧接着他飞身跃起,双掌翻飞,攻出数招。

莫姬最怕老鼠,吓得直躲。灵犀不明白这些老鼠有何用处,睁圆眼睛看着它们顺着自己的靴子往上爬,然后张口咬下去——

“啊!”她又痛又怒,挥掌将小白老鼠打飞出去,再抬头时看见东里长不见了,地上有个大龟壳咯吱咯吱晃着。

“灵犀姑娘!”半缘君勉力支撑着与墨珑拆招,“你莫忘了我还要带你去象庭找赤焰熊!”

灵犀一愣,骤然意识到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忙朝墨珑急道:“不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