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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11)

墨珑头都没回,想也不用想就道:“他骗你的,你还信他?”

“真的、真的、真的!”半缘君一叠声道。

找赤焰熊之事要紧,眼看半缘君左支右绌,可能会毙命于墨珑掌下,灵犀顾不得许多,手中画轴直接朝墨珑掷过去。

趁着墨珑分神格开画轴,半缘君想逃,却不料脚下一滞,竟是莫姬的长鞭,它不知何时从地面上无声无息地爬过来缠住他的双足。他撮嘴呼哨,几只小白老鼠回奔来咬藤鞭,惊得莫姬赶忙撤开长鞭。

双足刚能活动,一柄银铩已经架在他脖颈处,墨珑居高临下望着他。

“不行!”

以为墨珑要杀他,灵犀冲过来就格开银铩,但也没让他跑了,一手牢牢扣住他肩膀。

墨珑忍无可忍地看着她:“你长脑子了吗?他明摆着是在骗你!只是想让你帮他脱身而已。”

“我说的是真话!”半缘君忍着肩膀处的生疼,重申。

灵犀有点犹豫。

“老爷子!”墨珑转头,看见东里长依然缩在龟壳里,几只小白老鼠扒在龟壳边上好奇地往里头张望。他无奈叹口气,接着对灵犀道:“看见桌上的菜了?都是被他施了法术的。”

灵犀摇头:“什么法术?我吃了好些,没事呀。”

墨珑一时语塞,心里嘀咕:这孩子也不知晓是吃什么长大的!看紫光都从菜里头漫出来了,大象吃一口也得倒,她怎么就没事。

“他是我的仇家,就是想骗你!”半缘君得到了机会,赶忙表忠心,“灵犀姑娘,你相信我……”

“行!”墨珑也很干脆,“你敢喝口汤吗?”

半缘君梗着脖子:“我当然敢!”

“你喝呀。”

“你以为我不敢喝!”半缘君直着脖子嚷嚷,脖颈上若有毛肯定都得炸开来。

墨珑笑道:“那你喝呀。”

“喝就喝!你以为我怕么!”

半缘君做出要端碗的架势,往前迈了一小步,自然而然地脱开灵犀的钳制,端起碗——猛然间将碗往墨珑一倾,汤汤水水,带着盈盈紫光,全都泼过去。幸而墨珑心中早有防备,闪身躲开。

汤水落地,洒在几只小白老鼠身上,它们连一丝停顿都没有,小圆身子一倒,四只小爪子朝天,立时晕厥。

“嗯哼。”墨珑示意灵犀看。

其实不用他示意,灵犀也已经看见了,再未迟疑,一脚踢翻半缘君,怒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也不短你钱两,你为何要害我?”

“误会,一场误会!”

被她踢中的肋骨处疼得钻心,恐怕是断了也未可知,半缘君大口吸气,强撑着辩解,眼睛乱转,四下寻找逃跑机会。左有墨珑,右有灵犀,都不是善茬,今日要脱身恐怕不易。

方才被灵犀掷出的寿诞图还展在地上,他看了一眼,暗叹口气,恐怕也只得如此了……

墨珑看出他眼神不对,疑心寿诞图有蹊跷,正要伸手去拿,便看见半缘君纵身一扑,整个人没入画中。

这下骤然生变,谁都没有料到,灵犀反应已经算快,抢上前,险险抓住他左脚脚踝,却被他带着往画里去。

墨珑赶忙拽住灵犀,用力把她往回拉。

冷飕飕的,周遭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灵犀紧抓着半缘君,似乎有某种轻飘飘的东西落在手背上,冰凉的。她疑心又是什么诡异法术,只得撤了手,立时被一股大力拉出画,踉跄跌坐。

她先看自己的手背,上面有一片尚未完全融化的雪花。她诧异地看向画,是雪,难道真的是画里的雪。

“哎……别压着我的腿!”身后有人□□一声,把灵犀推开,抱怨道:“上回就差点折了腿,这可是第二回了,再来一次非得断了不可。”

灵犀讪讪起身,看向墨珑道:“……我不是故意的。”

这话着实耳熟,墨珑叹了口气:“我记得上回你也这么说。”

随着半缘君逃入画中,小白老鼠也一哄而散,东里长总算从龟壳里出来了。“哎呀呀,哎呀呀……我的腰……”他躬着身子,一拐一拐地挪到椅子上,抱怨道,“年纪大了,腿脚是不中用,躲得急些就把腰给扭了。”

莫姬拍了好几下夏侯风的脸,见他也不醒,急道:“老爷子,赶紧来看看小风。”

“没事,小狐狸爪子那点毒,死不了。让小风自己抗一抗,对他有好处。”东里长四下张望,没看见半缘君,“人呢?跑了?”

墨珑拎起那张画,努努嘴:“他进去了。”

“……”

“他自己奔进去的。”墨珑强调道,“可不是我推的。”

东里长疑惑地看着画:“他自己进去?小狐狸惜命得很,按理说不会送死,莫非他真的找到此画关隘所在?”

“怎么才能让他出来呢?”灵犀急道,抢过画,手在画上挠来挠去。说来也奇,现下不管她怎么做,都无法再次入画。

“姑娘莫急,画在我们手中,只要他出来,就肯定能逮着他。”东里长安慰灵犀道。

“可是他说过要带我去象庭。”灵犀焦急道。

墨珑觉得她着实天真:“带你去象庭找赤焰熊,你还信他的话?我实话告诉你,此人是季归子的门客,专门替季归子搜罗美女,明白了么?”

灵犀显然是没明白:“这与我有何相干?我又不认得什么季归子。”

莫姬道:“他说要带你去象庭,其实就是要把你献给季归子,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懂。”

“可他说赤焰熊就在象庭。”灵犀仍是道。

“他在骗你!骗你!骗你!”莫姬不耐烦起来,冲她嚷嚷,“你是蠢还是傻?!笨死算了。”

灵犀面沉如水,直直地看着她。

东里长忙打圆场道:“姑娘莫急,你要找赤焰熊,我们也可以帮着你打听。”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就此告辞。”

灵犀寒着脸,转身就走。

“姑娘、姑娘……”东里长连声唤她,但灵犀连停都未停,径直走了。

墨珑叹了口气:“这下好了,连这桌酒钱都得咱们给,对了,还有桌子得赔。老爷子,你这卦可不准呀。”

“少罗嗦,赶紧追去。”东里长催促他,自己将画卷起,收入袖中。

“我不去,”墨珑摇头,“你也看出她傻里傻气的,脑子又不好使,这样的人都一根筋,我可没法拉她回来。”

“不要你拉她回来,你就陪着她。她不是要去象庭么,你就陪她去,千万别让她惹出事来。”东里长唉声叹气道,“不过这姑娘生得是够扎眼的,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墨珑看着他不说话。

“看我作什么,还不赶紧追去!”

“我腿还疼着呢。”墨珑懒洋洋的。

“算了,我这老头子自己去吧。”东里长拄着拐杖,作势要起身,“哎呦呦,我的腰……”

“行了行了,我去……装什么苦肉计啊。”

墨珑没奈何,起身追了出去。

雨雾濛濛,青墨石愈发显得油光水滑,映着街面上的灯火。灵犀站在街当中,发了一会儿楞,想起自己连象庭在何处都不知道,便找屋檐下卖干果的小童询问。

“象庭在城西,你沿着这条街走到头,然后向西拐,看见丹墙就是了。”小童先指了路,然后殷勤地举起托盘,“买点荔枝好郎君吧?看斗兽的时候也有个零嘴。”

灵犀也不知荔枝好郎君是什么,看小童笑得灿烂,便点头掏钱两。小童用裁好的干净荷叶包了一小包,麻利地用青竹丝扎好,递给她。

她拎着荷叶小包,走入雨雾之中,才行了两步,有一柄楠竹油布伞出现在头顶,替她遮挡住细密雨丝。

“不必。”她毫不领情地挡开油布伞。

墨珑耸耸肩:“也是,忘了你从东海来,你大概还嫌这雨下得不够大吧。”

灵犀不理会他,自顾往前走。

“你当真要去象庭?”墨珑慢悠悠跟着她旁边,“你应该知晓,象庭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