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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斜碧纱窗(10)+番外

第十三章

韩彰犹在一旁,没正形地笑嘻嘻道:“你若是想请我当媒人啊,红包可不能少呀。”

宁望舒无可奈何地瞪他一眼,端起面前的茶,心中思量着怎么告辞才恰当。此时的她,对于林家公子的一番热诚,虽是略有体会,但却没有放在心上。又略坐了一会,她小口小口地饮完手中的茶,心道茶已过三巡,亦不算失礼,遂起身告辞。

林宇飞心中不舍,又问她欲在姑苏停留多久,宁望舒笑而不答,只说归期未定。他猜她定是还得呆上段日子,想到来日方长,还有会面的机会,心中暗喜。

待上了马车,方坐定,马车缓缓向前驶去,南宫若虚忍不住问道:“是你身体不舒服吗?”

宁望舒沉默了片刻,又拿眼瞄了瞄他,不知该怎么说。

南宫若虚方才在席上见她模样,本就有疑虑,又见她现下这般,以为她是因自己而为难,只好道:“难道是我的缘故?我原说我不该来。”

宁望舒连忙笑道:“你别瞎想……并不是要瞒你的事情。只是我惹了些麻烦,只怕是要连累你了。”

闻言,南宫若虚一怔。

“什么麻烦?”南宫若虚不解道,“来时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这会突然这样……”他忽然明白了什么,随即低道:“那人方才在厅中?”

宁望舒点点头,苦笑道:“我一进来看见他的刀就知道了,只怕他也认出我了。”

“你指得是王仁湘?”南宫若虚这才明白她为何在厅内的奇怪模样,随即想到:“难道你腿上的伤……你怎么会和他有过节?”

“谈不上过节,若不是今日茶会,我也并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宁望舒心里也没有底,只是觉得王仁湘的模样过于平静无波,这让她心中隐隐不安……

那夜无星无月,鬼魅般的刀影如影随形,寒冷如冰,杀意凛冽。

错身之间,刀从她的面门掠过,那朵小小的银莲映入眼帘,摄人心魄般的妖娆。

那人是决意要让她留魂于刀下,她清楚地知道。

宁望舒摸出来时藏在马车褥子下的弯刀,庆幸自己为防万一带了它,暗自吐了口长气。

“你是他的对手吗?”南宫若虚担忧问道。

宁望舒没有回答,手抚过刀身,轻轻笑了笑。

“你们怎么会杠上的?他一个武馆教头,按理说,平白地不会惹事。”

“我哪里知道他居然会是个武馆教头,那夜我在西林外河边转悠……”

“转悠?”

宁望舒耸耸肩,老实道:“……我在找一个陵墓的入口。”南宫若虚心中一动,她果真是为了那个陵墓而来,那么她画的那些图自然都是她所做的标图。

她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望向他道:“你看到的图就是我为寻找入口做的标识,”顿了片刻,尴尬一笑,又道:“没想到我居然还盗墓吧?”

南宫若虚不答,只问道:“你上次便伤在他手中,现下你有伤在身,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我没受伤也不是他的对手啊。”宁望舒低声道,象是在自言自语。她烦恼地往后一靠,身子随着马车的行进轻微地摇晃着。若只是她一个人,打不过便逃,倒也勉强有几分把握。可是还有他……王仁湘是亲眼见到自己与南宫若虚一同出现的,她无法揣度出王仁湘是否会伤害他。

一想到可能因为自己而连累到南宫若虚,宁望舒就自责不已。

南宫若虚皱眉想了半晌,问道:“难道他也想盗墓,看不惯你戗行?”

“那倒不像。”宁望舒摇摇头,“我觉得他应该是守陵的人,所以对我敌意颇深。”想起那夜冷冽刀光,她依旧心有余悸。

马车内一片静然,两人都不再说话,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凤仪楼为求清幽,故择地颇为偏僻,这条路不过是林中一条被车马踩踏出来的小道而已。此时道上只有仅有他们一辆马车,马蹄踏在落叶上沙沙声清晰可闻,在宁望舒听来,刺耳非常。

夕阳的余晖穿过林间的枝叶,从车窗透进来,落在南宫若虚的手上,寂寞的金色,毫无温度。他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担忧,还有、还有一丝歉然……他深恶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竟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沙沙沙、沙沙沙,偶尔间歇着车辕上坐着的小厮呼喝马匹的声音。

半晌,宁望舒深吸口气,故作轻松笑道:“你不用担心,对于我们行走江湖的人来说,这种事是家常便饭,很容易对付的。”

南宫若虚微微一笑,眼角掠过她手中的弯刀,并不戳破她的谎言。

车还在行进,余晖渐暗。

第十四章

车外,忽传来几声小厮的轻咳。宁望舒骤然握紧刀,指节微微泛白,她能感觉到马车稍稍一缓——有人在外面!

微不可见的几缕青烟从车帘下窜进来。

宁望舒眼尖,大惊,忙屏住呼吸,也来不及多想,手一伸,飞快捂住南宫若虚的口鼻。

触到他肌肤的那一瞬间,两人同时怔住了。

四目近在咫尺之间,两人面面相觑,均不自觉地微红了脸。

“别吸气!”她无声地用嘴形示意他。

他点点头。

她松开手,复握回刀柄。

马车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外面悄然无声,除了傍晚归巢的鸟在林间嘈杂。

宁望舒知道南宫若虚不若习武之人,加上体弱,他无法闭气太久。她心念一转,拿起一旁林宇飞所赠的团茶,在手中捏碎,紧接着用刀鞘挑起车帘,素手一扬,茶末向外激射而出……

随即,她搂起南宫若虚,跃出马车。

同行伺候的四名小厮东倒西歪在车辕上,生死不明。不远处一人青巾蒙面,冷冷得注视着他们。

方才的青烟甚是厉害,南宫若虚在跃出时不慎吸入少许,只觉得手足无力,晕然欲倒,靠在树上不住喘息。

宁望舒瞧他模样,急得直跺脚,冲那人怒道:“你既是冲着我来的,又何必伤他们性命!”

“那只是迷烟罢了。”青巾下面的声音瓮瓮的,显然是刻意伪装的。

“你觉得怎么样?”宁望舒扶着南宫若虚倚树而坐,虽然并不完全相信那人的话,但见他脸色并无中毒迹象,方放下一半的心。

“我没事。”他强忍着阵阵晕眩,勉强道,“他既然用迷烟,想必是不想伤人。你不用担心我,自己快走。”

宁望舒站起身,朗声道:“那件事情,他全然不知,你不可伤他。”她虽猜此人是王仁湘,却不点破,只怕他因身份泄漏而不得不伤南宫若虚。

南宫若虚撑起身子,勉力道:“我劝兄台三思,陵墓地图早已绘好,我们若出事,我保不出三日,姑苏城人手一份。”

“你知道……”青巾下的面容扭曲了一下,“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劝兄台考虑一下。”

“我现在不想考虑,杀了你们之后再说吧。”他缓步向他们走来,显然不愿再听他们拖延时间。

“等一下!”宁望舒朗声道,“我们两人对你一人,未免有失公允,还是单打独斗吧。免得我们赢了你,也是胜之不武。”不等他开口,又道,“公平起见,你先和我交手,赢了我才能和他交手。”

“是杀了你。”他冷冷纠正。

她也冷笑:“那可未必。不过你别忘了,赢了我才能和他交手。”

“可以,不过这没有区别。”

身旁,南宫若虚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温暖柔软。

“我知道你的轻功很好……”他刚开口就被她打断。

“我知道你跑得不快,”她声音很低,说话又快又急,“不过这次你得拼命跑,趁着待会我和他交手的时候,往官道上跑。”

语毕,她抬眼,不期然地对上一双深如夜空的眸子……

“我喜欢呆这里。”他道。

其实他不用说话,只是四目交错的那瞬,他们便已知道,彼此都绝不会丢下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