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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冰心在玉壶(142)+番外

“对了,昨夜里我还碰见了耶律大人,”她闲聊道,“他刚从医官那里出来。”

赵渝转头看了她一眼:“他受伤了?”

“大概吧,我看他拿了些消瘀活血的药出来。”莫研接着道,“后来我就把绿玉膏给了他,怎么也比那些药强。我想,好歹他也算有恩于我,就算是还他个人情吧。”

“他伤哪里了?”赵渝声音有些异样。

“不知道,多半是小伤,大概是哪里磕着碰着了吧。”

莫研边说着,便觉丝丝凉意落到脸颊上,抬眼处,细细密密的小雪不知何时已经漫天飞舞。本想唤赵渝回去,张口之际莫研才看见她脸颊上的湿意并不仅仅是雪水。

赵渝在飞雪中静静地立着,目光落在冰窟窿以外的不知名的某个地方,痴痴怔怔……

“公主?”她尽可能地放轻声音,似乎生怕重了,会引下她更多的泪水。

被她一唤,赵渝的钓竿落在身侧,她慢慢蹲下,蜷缩起来,头深埋在膝间,身子微微地颤抖着。

生怕她是身子不舒服所致,莫研不免有些惊慌,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公主,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腹痛?还是脚抽筋?……公主!公主!”

赵渝头也不抬,只伸出一只手紧紧揪住莫研的衣袍,低低哽咽道:“小七,怎么办?怎么办?我想他,我想他,我想他想得心里好苦……”

莫研听得摸不着头脑:“是谁啊?难道是耶律大人?公主,你说明白些,我替你将他找来就是了。”

与他,相见不如不见——赵渝只是摇头,却不肯再说只言片语,那些久久压抑在她心中的苦在这刻都化为泪水,倾泄而出……

雪愈下愈大,赵渝哭得愈发大声。

莫研只能愣愣地守在她身边,不时轻轻拍拍她的背,心中暗自庆幸好在她们所住之处甚是偏僻,亦无人听见。

不远,在她们看不见的老树背后,苏醉紧紧地靠在树干上,一条腿吃力地支撑着身体。他双目虽然紧闭,却挡不住滚滚而下的泪珠。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莫研收拾好钓竿,扶起赵渝,沿着来路往回走。因之前赵渝只肯让莫研陪着她,故而侍女也不敢来接,只点着灯笼等侯在路口,见二人回来,忙迎上前去。

“公主,琪亲王派人送了不少新鲜鹿肉来。”

侍女虽看见赵渝双目红肿,却也不敢多问,仅细声禀道。

“他回来了?”赵渝愣了下,萧信与萧观音是随着耶律洪基一起去狩猎的,“这么说耶律殿下一行人都回来了?”

“听说只有琪亲王和睿祥郡主回来,殿下与他们又分了两路,至今尚未归来。”

赵渝颔首:“那些鹿肉你们且分了吧,我身子还病着,吃不得这个。待会端些清粥小菜进来,小七与我一起吃。”说罢,她便入了帐内,净手更衣。

侍女领命,正待离去,又被莫研揪住,在她耳边低低陪笑道:

“鹿肉烤着才好吃,记得留些给我,我晚些时候去。”莫研这些日子都陪着赵渝,几乎未沾油腥,寻常还不觉得怎样,今日营内到处都飘着肉香,她还实在有些馋了。

侍女笑着点点头,方转身离去。

莫研陪赵渝用过饭,又看着她喝过汤药,将药碗接过,颦着眉看她:“公主,明儿就歇一日,不去钓乌龟了,好么?”

“你觉得闷?”赵渝倦倦问道,半靠在软榻上。

“闷虽闷,倒也没什么。”莫研如实道,“可你看你现在的身子,再折腾下去,这病如何好得了,何况,你大礼在即,养好身子才是正事。”

“你别说了,我自然心中有数。你若不愿去,不去便是。”赵渝淡淡说罢,翻了个身,将背心冲着莫研,显然是不愿再谈。

此时帐中也无旁人,莫研干脆伏到赵渝耳边,悄声道:“公主,你想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啊?总不会是耶律洪基吧?”

赵渝猛地一回头,脑袋正好和她撞了个正着,痛呼之下,咬牙狠狠地盯着她:“小七,你……”

“告诉我吧!”莫研抚着额头,陪着笑瞅她道,“你既然这么想他,我把他找来,你们见上一面岂不是好。”

“你什么都不明白,罢了,这事你不用理会,权当之前是我梦魇了。”赵渝幽幽叹了口气,心中愁肠百结,却是半分都不得消解。

“公主……” 莫研还想说什么。

赵渝却扯过身侧被衾,直拉过头顶,再也不肯说话了。

莫研无奈,只好起身,怏怏地走出帐外。

距离帐外不远的地方,升了火堆,上面架着滴着油吱吱作响的鹿肉。雪零零落落地飘着,七八个人围坐在火堆旁,大多皆是随赵渝往辽国来的侍卫侍女,正低声谈笑着。

莫研闻香而至,硬是挤出个位置来,乍看之下都是相熟之人,也不客气,自拿了刀便去割鹿肉。

“还得刷遍蜜,急什么。”

她身旁一人大嗓门道。

莫研愣了一下,方才只顾着吃没留神身旁的人,此时低头才发觉说话的人竟是满面胡须的老头,竟有几分似曾相识。

“你……你不是那个瘸腿老头么?”莫研放下尖刀,回想起河边一幕,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胡须老头拿了蜜罐往肉上刷蜜,压根没没理会她。

旁边的侍卫替他答道:“新来的马夫,耳背得厉害,你这么和他说话,他听不见的。”

“马夫?他腿都瘸了怎么遛马?”

“瘸归瘸,他骑马还不错。再说了,咱们这里,爹不疼娘不亲的,有个瘸腿马夫也算是对景。”侍卫倒也想得开。

“他姓什么?哪里人?家里还有谁?”当了三年捕头,莫研已成习惯。

“领他来的人管他叫老胡,哪里人不清楚,家里头就更不知道了,要不你自己问问。”

莫研疑惑地扫了眼老胡的腿,脏污的袍子下一侧空荡荡的,被风一吹,隐约便能看出木腿的形状。

“马上就能吃了。”老胡刷好蜜,转头朝莫研说道,嗓门大得近似于吼,直震她耳朵。

生怕他再吼,莫研忙连连点头,示意自己听明白了。这时一阵风卷过,她恰好坐在下风口,烟气直扑过来,呛得她不得不别开头咳嗽。

待她再回过头来时,身旁的老胡已经不见了。她起身张望,隔着薄薄的雪幕,看见他一瘸一拐地往马厩的方向去了。不知怎么,看着这个老胡,莫研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是什么原因,正边割着肉边思索着,突然有人附到她耳边说话,骇了她一跳,险些割到手指。

那人说的偏偏正是:“发什么呆,仔细割着手!”

莫研狠狠用力割下块肉来,才转头看向来人。身后,宁晋头上带着个辽人冬日打猎时常戴的貂鼠皮帽,模样有几分滑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火堆旁的人纷纷起身施礼:“参见宁王殿下。”

“坐坐坐,忙你们的,不用理我。”宁晋随意挥了几下手,示意他们都坐下,顺便又接过莫研手中的烤肉,拉着她出来,朝她道:“丫头,过来瞧瞧,看我打到什么好东西。”

“殿下,你不是去狩猎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宁晋才走了五日而已,莫研原以为他起码得去个十天半月的。

“又冷又累,没意思得很,再说小渝儿还病着,我也放心不下。”宁晋侧头问她道,“这几日,小渝儿身子怎么样?”

莫研摇头叹气:“公主迷上了钓乌龟,天天在外头吹风,我看再这么下去,她的病不加重就谢天谢地了,要好可难得很。”

“乌龟?”宁晋不解。

莫研只得把五彩神龟的由来再细细说与他听,待说完,才发觉自己已被宁晋领到牙帐大厅之中,两旁灯火照得通明,地上赫然躺着一头黑压压的庞然大物。

“这……什么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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