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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冰心在玉壶(31)+番外

仰头饮下杯酒,宁晋这才回过身来,表情幽怨,象是还沉浸在诗中一般,只摆摆手,示意展昭到桌边坐下。

“展昭,你有几年不曾回家了?”他复给自己斟上酒。

展昭微怔,淡道:“三年有余。”

“比本王还长些,本王还是前年春天回过京城。”他把酒壶递给展昭,“家中可还有亲人?”“家中还有兄长操持。”

宁晋点点头:“和我差不多。”

展昭微笑不语,自己的兄长只是小小武进的一个生意人,宁晋的兄长却是当今天子,如何称得上差不多。

“怎么不喝?”宁晋错把展昭不语当成是心存顾忌,“放心吧,今夜纯粹是把酒弄月,没给你下什么套。便是子楚,我也让他留下来,这下你总可以放心了吧。”说罢,他即招手让吴子楚过来坐下,“今晚,没有主仆,不分尊卑,你们别给我讲究那些虚礼。”

知道他是如此惯了的,吴子楚依言坐下,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遂举杯道:“王爷既这么说,属下就斗胆越逾,这杯酒敬您,希望明年佳节王爷不必再与属下二人相对。”

宁晋大笑:“说得有理,你大概也看我看烦了。”说罢,一饮而尽。

两人饮毕,都转头瞧着展昭。

展昭无奈,斟满酒杯,略略一敬,同样一饮而尽。

一时间酒过三巡,吴子楚本不善饮酒,白面已淡淡地泛出桃红色;宁晋虽面不改色,但双目也已有些迷离;惟独展昭神色如常,目光清澈。

宁晋拍拍展昭肩膀,叹道:“你们开封府怎么连酒量也比常人好?我还记得前几年皇兄在御花园宴请朝臣,一直到筵席散去,惟独包黑子与平常无异。也不知究竟是他酒量好,还是长得黑瞧不出来。”

展昭微笑,包大人的酒量是开封府数一数二的,每年冬至,总有几人被他灌倒,首当其冲的往往是公孙先生。

“你究竟能喝多少?”连酒量都输给展昭,吴子楚实在有些不甘心。

展昭摇头,他也不知自己的底限在何处。其实他的酒量并不好,自从一次中毒痊愈之后,对酒便迟钝了许多。外人不知,只赞他千杯不醉,惟自己心中却知道,是那毒伤了五脏六腑,纵然再烈的酒喝下去也是麻木。

一筷子下去,把鱼头拆分开,宁晋细细吃了几口,再饮口酒,才斜着眼睛瞧展昭,像是对他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我最怕象他这样的人,想得多,做得多,却什么都不说,到头来累死也没人知道。”

“王爷,您喝多了。”展昭淡淡笑道,从宁晋面前将酒壶拿开。

“胡说。”宁晋用筷子指点面前的鱼头,得意道,“我若喝多了,还能把这鱼头吃这么干净么?子楚,你说!”

“自然没喝多!”

吴子楚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哄着他。

宁晋满意,复拿回酒壶,刚要斟酒,忽幽幽长叹口气:“咱们三个可够可怜的,眼前连个斟酒的可人儿都没有。哦……子楚不算,他回了京城就有老婆孩子围着转。展昭,你怎么也还不成亲?”看来确实是喝多了,展昭无奈地和吴子楚交换眼神。

“你王爷是怕女人罗嗦,”他自顾自地说下去,“你是怕什么?”

展昭不语,含笑微垂着头。

“你是怕什么,对吧?”宁晋的脸几乎直贴到他跟前,“是怕没有中意的,还是怕连累人家姑娘?若是没有中意的,等王爷我回了京城就给你保个大媒,怎么说也是四品带刀护卫,还怕找不到人嫁么……”

“王爷说笑。”展昭不动声色地挪开几分。

“若是怕连累人家姑娘,”不怎么需要看人脸色的宁晋还在没完没了唠叨,“那我就跟包黑子说一声,你过来跟着王爷我,吃香喝辣我不敢担保,不过起码没有性命之忧。”这下轮到吴子楚苦笑。

展昭低头挟菜,脸上仍是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因为有一句话,宁晋还是说对了。

他怕连累别人。

一个生死自己都无法预料的人,如何能去承诺别人的一生。

第二十三章

宁晋声音渐低,展昭和吴子楚都很有默契地不去惊动他,能让他睡着是再好不过。楼上几乎已是一片静默,只有偶尔能听见宁晋断断续续在嘀咕着。

此时,楼下却突然喧哗大起,许多人在大声嚷嚷着什么……

吴子楚虽然喝了几杯,略有醉意,但职责却不敢忘,生怕有人生事惊扰到王爷,与展昭急步走到栏杆处,俯身细听。

“水鬼!有水鬼!……”

“是女鬼!湖上有女鬼啊!”

……

楼下有人指着湖面,声嘶力竭地在尖叫,

“女鬼!”宁晋也听见了,酒意顿消,步伐不稳地走到栏边,吴子楚连忙扶住他。展昭已看见确实有人在冰冷的湖水中起伏,浮上水面深吸口气,便能一口气潜出十几丈远。这不是什么女鬼,而是极通水性的人,他定睛望去,来人且不只一人。

“在哪?在哪?”

宁晋睁着迷离的双目,极力寻找所谓的女鬼。

“王爷,不是女鬼,不过是有人在水里瞎扑腾罢了。”

吴子楚好言劝阻好奇心大胜的宁晋,且挡在他身前,水中的人来路不明,他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她们游的方向似乎便是朝这里而来。

在距离酒楼不远处,前面的那人又一次潜入水中。

这般鬼鬼祟祟,不得不防,吴子楚稍一用力,捏碎手中酒杯,待展昭发觉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几个碎片激射而出,直打向水中的人……

水里的人显然被惹恼了,瞬间,一把弯刀划开水面,水花四溅,映着刀光,融金碎银般美丽,随着几下清脆的响声,酒杯碎片被击打回来。

来人也随着从水面跃出,借力于湖边柳枝,落到二楼,弯刀如月,直接朝着吴子楚过来!几乎在同时,展昭认出来人:正是莫研的师姐宁望舒,她怒容满面,与前日相见大不相同。“两位且慢!”他疾声喝住。

吴子楚方没有上前,只是护在宁晋身前,戒备地瞧着宁望舒。

见是展昭,宁望舒微微一怔,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身后莫研也已赶到,手中剑光银如雪,问也不问,直取吴子楚。

“莫姑娘,休要鲁莽!”

不待吴子楚出手,展昭抢在前面,避开莫研剑锋,趁她愣住之时,以小擒拿手下了她的剑。这丫头没轻没重,若是剑锋不当心戳到宁晋,那便是开封府也保不住她。她手中没有剑,他还安心些。

莫研似乎这时候才看清楚他们,目光扫到宁晋时,丝毫没有掩饰心中的厌烦。“怎么又是你?”她说。

这正是宁晋想要说的话,已到了嘴边,却被她先说了出来,顿时觉得自己落了下风,只好一脸恼怒地看着她们:“你们大半夜鬼鬼祟祟地跑到湖里做什么?”

“宁王爷,大宋律法并没有规定不可以到湖中赏月。”

“泡在水里面赏什么月?”

“我愿意。”莫研和他杠上了。

宁望舒收刀入鞘,没耐心听他们斗嘴:“既然小七认得你们,此番就算了。下次莫再随意出手伤人。”她转头望向莫研:“好好的,你又跟过来做什么?”

“有人不放心,非要我跟着你。”莫研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慢吞吞道,“他还说,要我替他向你陪个不是。”

“谁要他……”宁望舒气道,话没说完就停了口,沉默半晌,终还是不放心:“他没事么?”“看上去不太好,脸白得象纸,好像随时都会晕倒。”莫研老老实实道。宁望舒呆住,咬咬嘴唇,回身要走。

“你去哪?”莫研急忙拉住她。

“回去。”

“船早就不在原来地方了,你到哪里去找?”

宁望舒一急,眼泪夺眶而出:“都是我不好,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我……”看她急得那样,莫研忙道。“我瞧这天就要下雨,大概他们也该回去了吧。” 闻言,宁望舒顾不上说什么,拔腿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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