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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冰心在玉壶(88)+番外

朝她温颜一笑,展昭缓缓起身,向耶律菩萨奴拱手道:“展某不善弓箭,还请副使大人多多相让。”

耶律菩萨奴冷笑不答,转头命人取来两付弓箭,将其中一付交给展昭。莫研凝目望去,两付弓箭看上去一式一样,看来倒还算是公平。

“请副使大人任择靶眼。”

展昭也不多看弓箭,随意从箭筒中取了一支,搭在弓上,便等着耶律菩萨奴说出所射是何物。

耶律菩萨奴转向耶律洪基,道:“请殿下择物。”

耶律洪基略想片刻,笑道:“往常夜里都用烛火来当靶眼,今日咱们也来玩个新鲜的,如何?”

“殿下好兴致,不知想用何物?”

耶律洪基唤了随身侍从上前来,附耳说了几句,侍从匆匆离开,他转头朝耶律菩萨奴与展昭笑道:“你们且等等,待会便知。”

众人等了一会,忽然看见远远的十几盏孔明灯徐徐升起,衬着墨蓝夜空,幽灵般地飘飘忽忽……

“一共有十六盏孔明灯,你们每人射八箭,多者为胜。”耶律洪基笑着宣布比试规则。

展昭颔首,抬手让道:“副使大人先请。”

耶律菩萨奴冷道:“我不想占你便宜,咱们同时来。”此时孔明灯尚低,先射者自然占优势,他存心与展昭相较,便是稍许便宜也不愿占。

两人行至席外,皆挽弓搭箭,席间一片寂寂然,人人均屏气凝神地注视着他们。射孔明灯比起寻常射线香要难得多,线香虽细,但距离尚不算远,且是静止不动之物;而要射孔明灯,并非是将灯射破,而是射断灯芯,才能灭烛火。孔明灯飘在空中,相距遥远不提,且飘移不定,烛火尚在灯内,光影憧憧,可以说难度极大。席间辽人不少都是善于骑射的好手,但此刻扪心自问,也都没有自信可射下灯来。

莫研一直盯着展昭,虽然身体绷得很紧,但他稳稳地挽着弓,呼吸慢而悠长,似乎在等待这什么,显然他并不紧张,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嗤”一声轻响,耶律菩萨奴的箭脱弦而去。

“嗤”又是一声,展昭的箭紧随其后,流星般赶上。

夜空中,两盏漂浮在最高处的孔明灯,灯火明暗一闪,转而熄灭,慢慢沉将下来。

“好箭法!”

一时间辽人宋人皆纷纷击掌赞叹,也分不清是夸耶律菩萨奴还是夸展昭,又或者是两人都夸。耶律洪基赞赏地点着头,朝赵渝笑道:“这展昭果然名不虚传啊。”

赵渝尚且还得矜持地抿嘴微笑,她身后的莫研已然笑逐颜开。

而射箭的两人却面不改色,对于周遭的掌声赞叹声似乎充耳不闻,只各自又取了箭,搭上弓。

不过半柱香功夫,两人又射出五箭,十盏孔明灯落下,此时空中仅剩下四盏孔明灯。他们各自还有两箭未射,酒席上众人和乐融融,因为看此情形,如无意外的话,应该是不分胜负。

又在箭筒中取了一箭,耶律菩萨奴极缓地转过头,目光复杂地盯了展昭一眼,方才转回去……

依然是两盏孔明灯灭,一前一后。旁边另外一盏孔明灯内的烛火晃了晃,却未灭,灯也跟着晃得厉害。众人哗然,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展昭心中有数,转身朝耶律菩萨奴笑道:“副使大人一箭射穿两盏灯,当真是神箭手,展某甘拜下风。”

耶律菩萨奴紧盯着那盏晃动的孔明灯,半晌,才转头问道:“你怎么会没射中?”

展昭笑而不答:“胜负已分,副使大人的箭术展某心悦诚服,我看也不用再比了。”

瞥了眼空中仅剩的两盏孔明灯,耶律菩萨放下弓,虽然一言不发,面色冷峻,但显然是同意不用再较量了。

一时宴席毕,众人散去。

牙帐内,屏风里,侍女正服侍着赵渝卸下发饰,细细地替她梳理秀发。莫研依赵渝之命,寻了展昭掀帘进来。

“展护卫,今日辛苦你了。”赵渝在屏风后道,声音倦倦的,带着些许低落。

“展昭败与耶律菩萨奴,请公主责罚。”

赵渝沉默一瞬,幽幽地轻叹口气:“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不必自责。我方才听说耶律菩萨奴原是大辽数一数二的神箭手,你不惯用箭,今日仅输一盏,已是不易。”

“展昭惭愧。”

“最后那一箭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没看清楚。”赵渝问道,“你如何会失手呢?”

展昭解释道:“最后一箭,耶律菩萨奴的箭连续穿透两盏孔明灯,而我的箭失手,所以有两盏灯灭,而一盏灯只晃不灭。”

“你当真是失手了?”

“展昭惭愧。”

赵渝回想起耶律菩萨奴持弓的模样,叹道:“你尚无把握之事,而那位耶律菩萨奴却能一箭穿透两盏灯,此人当真不能小瞧,你日后行事需谨慎,莫与他起纷争才是。”

“展昭记下。”

在旁的莫研闻言,抿嘴一笑,这不就是酒席之前展昭交待过自己的话么。

“你下去歇着吧。”赵渝道。

“展昭告退。”

展昭退出牙帐,莫研紧随在他身后,几乎是踩着他后脚跟出来的。

“大哥……”

她刚开口就被展昭打断,他朝她柔声问道:“你方才在席上几乎没吃东西,现在饿了吧?

“嗯。”她点点头,“大哥……”

展昭不待她说完便拉她朝自己的帐篷走去,微笑道:“急什么,我方才也没怎么吃,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再说不迟。”

“哦。”莫研奇道,“你帐篷里有吃的?”

展昭摇摇头。

“那大哥你等着我,我去弄点吃的来。”此时也觉得饿得厉害,莫研连蹦带跳地蹿走,展昭微微一笑,只好先行回帐篷。

不一会功夫,莫研就拎着个红漆食盒笑眯眯地进来,口中道:“幸好咱们还带了不少吃的,否则再看见那些肉,我便是再饿也吃不下了。”

她掀开食盒,将几碟菜摆出来,雪白的银丝卷,腌制的小蘑菇,还有碗清清爽爽的蛋花汤,居然还有两碗热腾腾的米饭。“那些侍女吃不惯这里的菜,自己又另行煮了米饭。”她递了筷子给他,笑道,“幸好还有的剩,不然再作也怪麻烦的。”

展昭接过筷子,对对齐整,瞧着两碗饭道:“就剩两碗了?”

“嗯。”

“那你再拨些过去。”

“不用,我吃一碗就够了。”

展昭望着她笑道:“我记得你一向吃得多,就一碗饭怎么够。”

莫研摇摇头:“我想过了,我以后要少吃一些。”

“为什么?”展昭奇道。

“我们蜀中那里,有个女人,”她叹气道,“她就是因为吃的太多,夫家实在养不起,只好休了她。”

“……”

“所以我想,以后还是要吃少些,起码不能吃的比你多。”她认认真真道。

展昭不禁宛然,看了她半晌却不知该说什么好,若是说我不会休了你的,可两人毕竟还尚未成亲,此时就说这话实在有点怪。

“你就放心吃吧。”他只能把碗推到她跟前,温和笑道。

枪寨内,大多数人都已经歇下,只有几队侍卫在来回巡视。

耶律菩萨奴了无睡意,自在牙帐坐着,仔仔细细地修建这箭上的尾羽,他的身旁还有满满一筒箭。间隙时他仰头极目望去,夜空中微云浮动,三三两两星子点缀其间,云层之下,孤零零地飘着一盏孔明灯。

“怎么会只有一盏?”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握箭的手紧了紧,长身站起,目光在夜空中来回搜索,却仍旧只看得到一盏,始终没有找到另外那一盏。

一炷香功夫之后,一个黑影避开巡视的侍卫,悄悄地朝外而去。

幽幽暗暗的荒野上零零落落地躺着被射落的残破孔明灯,白色纸质,在月光下分外扎眼。那黑影走过去,将看得到的每个孔明灯都捡起细细查看,直到捡到其中一个——灯内蜡烛极短,比起之前看见的其他蜡烛都要短,且灯芯并无燃烧过的痕迹,是被箭从中射穿灯芯。展昭那箭,射得便是蜡烛中段,而非顶端的烛火,难怪只见孔明灯晃动而不见烛火灭,显然是故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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