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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为知己(129)

高不识自霍去病身后赶上来,朝三楼处指过来,似乎在示意子青所在的位置。

被他这么一指,霍去病反而收回了目光,转开头,再不看子青一眼,也不理在前头引路的女子,自行大步走上木梯,蹬蹬蹬上了三楼,所坐下来的位置,正好与子青遥遥相对,相隔着一个玉石圆台的距离。

朱云阁内的客人,大多皆是长安城内略有权势者,平日里只听说冠军侯其人,无缘巴结,此时纷纷上前去,敬酒的敬酒,套近乎的套近乎,将木梯挤得水泄不通。

霍去病淡淡笑着,来者不拒,转眼间便已经饮了五、六杯酒下去,面上波澜不惊,看不出丝毫情绪来。即使在间或之中,无意中遇上对面子青的双目,他也全然视而不见。

喝这么多酒对伤口不好,将军难道不知?

子青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她知道自己愧对将军,最起码此时也应该上前去见礼。可将军前头排了那么多人,她又怎么挤得过去?

被挤在外头、一身清闲的高不识立在栏边,笑呵呵地朝子青招呼着。

“见着霍将军,觉得歉疚?”阿曼慢慢饮着茶汤,挑眉问她。

子青转过身来,闷声道:“没见着他的时候,我也觉得挺歉疚的。”

阿曼忍不住一笑:“那就过去,随他说上几句,兴许你还舒服点。”

子青想想也对,点点头,深吸口气,硬着头皮便准备过去。

123第十二章长安(十一)

正当此刻,却又有人进了朱云阁,不仅仅是一个人,而足有五、六人,虽皆穿着汉服,但他们面部轮廓带着极明显的异域特点。

他们颇为熟稔地与身遭姑娘们说着话,谈笑风生。

子青迅速转头望向阿曼,问道:“是不是他们?你哥来了么?”

“是他们,其中一人我曾见过,”阿曼的目光来回搜索了几次,“……可我皇兄不在其中。”

“不在?!”子青讶然,等了这些天,好不容易将这群质子等来,阿曼皇兄却不在其中,“会不会是你皇兄这几日病了?”

阿曼不答,眉头深皱,片刻之后,招手唤来那位绿衣女子。在此间多日,子青已知道绿衣女子名唤作青绮。

他附首在青绮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

青绮笑了笑,媚眼如丝,搂着阿曼脖颈,问他道:“我去替你问了来,你可怎么谢我?”

“自然是要谢你的。”

手指玩弄着她垂在两鬓的发丝,阿曼用舌尖轻舔了下她纤巧的耳垂,轻轻地笑着。

不经意将这幕收在眼底,子青一阵脸红心跳,忙别开脸去,脑中也不知怎么就想起那日被将军亲时的情景,顿时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忍不住偷眼去看对面,却只能看到一堆攒动的人头,丝毫看不见将军本人。

青绮松开双手,又是一笑,这才翩然而去。

阿曼瞥了眼子青,看她浑身不自在的模样,故意问道:“青儿,你怎么了?”

“没怎么……”子青为了掩饰心思,忙岔开话题,未曾细想便问道,“你想怎么谢她呢?咱们的钱两可不多了。”

闻言,阿曼似笑非笑凑到她面前,道:“那我就只好以身相许,你可舍得?”

知他是顽笑,子青也不当真,无奈地瞥了他一眼。

“你方才脸红什么?”阿曼复问回去,不依不饶。

“……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位姑娘?”

从来未把阿曼当做来此玩乐的客人,回想方才他对青绮的举动,子青猜度问道。

“你吃醋了?”

阿曼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目中似有某种东西闪着亮光。

“我不是在和你顽笑。”

“我也不是!”

觉得他始终不正经,子青皱了皱眉头,无可奈何地转开身子,不**再与他说下去。

“青儿……”

阿曼硬是把她身子又扳了过来,过往中他很少如此坚持一个话题,子青有些诧异地望着他。

“你,说老实话,是不是吃醋了?”他认真地盯着她。

子青怔了一瞬,疑惑道:“我为何要吃醋?若你真的喜欢,我自是替你欢喜。”

眼中光芒瞬间黯淡下去,阿曼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趴在碎琉璃栏上,再不与她说话。

“怎么了?”子青挨着他靠在栏上,不解问道。

阿曼不理她,双目落在下面正与那群质子巧笑倩兮的青绮,子青亦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你是在担心她不愿随你回楼兰?”子青只能自己瞎猜。

阿曼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她,半晌,才自言自语地咬牙切齿道:“我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过了不多时,青绮自那群质子中脱身出来,并不径直往他这边来,而是这里逛逛那里走走,时不时将眼风往阿曼这里瞟上一瞟,存心让他着急一般。

阿曼叹口气,道:“看来我这美人计是没什么用了。”说罢,自袖中掏出两块小金锭,在手上轻轻抛着玩。

“美人计……”

子青似懂非懂。

很快,青绮娉娉婷婷地过来,还是不开口,瞧着阿曼笑得风情万种。

阿曼知情识趣地将金锭掩到她的宽袖之下,青绮不着痕迹地收了,这才略正了脸色道,压低声音:“他们说,那位楼兰王子上吊自尽了!”

“……什、什么!”子青吃惊万分。

阿曼呆立当地,根本说不出话来。

“……幸好没死,给救了回来。”瞧着他吃惊的样子,青绮很得意自己小小地让人吓一跳,紧接着道,“听说生怕他再寻短见,好几个人守着他,自然是不能出来了。”

“他为何要寻短见呢?”子青问道。

“这事我就听不太懂,好像与什么楼兰王有关。莫不是楼兰王不传位给他,他就急了?”青绮津津有味地猜想。

只听“砰”地一声,阿曼怒不可遏,重重的一拳砸在木栏上。

青绮吃了一惊,连忙去查看,木栏经不得这么大的气力,几块碎琉璃受震动顿时迸飞,雕纹上也裂开一道缝来。

阿曼面色很难看,似恼得不轻,一言不发,背脊僵硬地径直往木梯行去。事情大概状况,他已猜得出成,正因如此,方才愈加愤怒。皇兄懦弱怕事,他是知道的,但万万想不到,为了不回楼兰,皇兄居然连上吊自尽这种把戏都耍出来了。纵然楼兰只是一个西域小国,亦有自己的威严,他不仅仅弃家国于不顾,所作所为更如同荒唐丑角,只会让旁人当笑话看。

“阿曼……”子青忙追上去,“你要去哪里?”

他只是吭都不吭。

“阿曼……”

长安毕竟是天子脚下,生怕他冲动之下做错事,子青用力拽住他。她的力气甚大,手牢牢钳在他臂上,阿曼挣了几次都没挣脱得了,立在原地重重地喘息着。

“……他怎能这样?!楼兰的颜面都被他丢尽了!”

盛怒之下,阿曼放下了平日里所有的忌惮,怒火在他双目之中熊熊燃烧着。

虽能明白他的心境,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安慰他,子青思量片刻,问了最实际的问题:“……你还要见他么?”

“我不知道,你让我想想。”

说着,阿曼掰开子青的手指,大步往朱云阁外头行去。

子青还欲追上他,倒被人自身后扯住衣袖,转头望去,却是一脸委屈楚楚可怜的青绮。

“我们有事须得先走,下回再来捧你的场。青绮姑娘……你、你先松手,可否?”

子青边道,边想把衣袖自她手中拽回来,不料衣料被她紧紧攥在手心之中,轻易拔不出来。再转头望去,阿曼已经不见人影,也不知往何处去了。

“方才那位公子发脾气,把栏杆给打坏了,这可如何是好?”

“……坏了?”子青愣了极爽利掏出袖中钱袋,整个放到她手中,“你莫伤心了,我赔便是,我所有的钱两都在这里,姑娘自己瞧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