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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为知己(156)

子青忙起身:“我这就随你去。”

“被卫长这么一闹,你倒成了个香馍馍。”霍去病猜度着母亲此番前来,大概也与卫长脱不了干系,叹着气起身,与子青一同前往内堂。

内堂之中,卫少儿焦切不安地来回踱步,身上所穿衣袍甚是华丽端庄,并不若日里的家常衣袍。

“孩儿拜见母亲。”霍去病上前行礼,一望便知卫少儿刚从宫中出来。

子青也上前见礼,因不知卫少儿所谓何事,难免有些惶惶不安。

“起来吧。”

卫少儿先瞪了眼儿子,然后转头打量子青,大概是她换了女子装束、这些日子又调养得当的缘故,看上去已不像之前那般黑黑瘦瘦的,双颊白皙丰腴了些,看来自家儿子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心思。

“你昨日是不是带着她一块儿去了城郊,遇见卫长了?”她问霍去病,“今日你姨母特地召我进宫去,问这件事呢?”

霍去病笑了笑:“姨母也奇了,她既要问,问我便是,何苦还去问您。”

“你过来坐下……”瞧儿子又嬉皮笑脸的,卫少儿扯着他坐到榻上,望了眼仍垂立在旁的子青,淡淡道,“你也坐吧,不是腿脚不好么。”

“谢夫人。”

子青择了下首的枰坐下。

卫少儿刚想开口问,家人又上来奉茶点等物,被她不耐地甩袖道:“都下去吧,不唤你们的时候都莫再进来。”

“诺。”

家人们依言尽数退了出去。

霍去病顺手捻了块杏花糕,还未吃入嘴里,被转回头的卫少儿看见。她伸手便取了过来:“怎得还惦记着吃。你就不想知道今日我入宫,你姨母问了我什么?”

“肯定是问子青的事呀,这还用说。娘,我早起吃得少……”

自然是不忍儿子饿着,卫少儿只得把杏花糕复递给他:“卫长说,你们、你们……你们还当着她的面抱在一块儿,简直不堪入目。”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她腿脚不便,又是在山里头,我就抱她走了一小截,要不她再跌一跟头,这俩月的汤药不就白喝了么。”霍去病嗤之以鼻,“娘,您别老听卫长胡说八道。”

“腿脚不好,还去山里头。”

卫少儿没好气地看向子青,自然认为是她惹的祸端。后者低眉垂目,只管听着,倒也不十分往心里去。

“是我想去,硬拖着她。”霍去病笑着解释道。

“明日要进宫去,这宫里的规矩,她可都懂了?”卫少儿问道。

霍去病怔了下:“她腿脚还不利索,不便进宫,我会替她向圣上解释的。”

“那怎么行!山里头都能去,宫里头倒去不了,你如何向圣上解释的了?”卫少儿未想到自家儿子竟然为了维护这女子不惜抗旨。

“圣上定是听了卫长的话,一时好奇而已。”霍去病摇头,“我不想让她去,眼下她并无名分,只是庶民一个,难道到了宫中让他们当猴耍么。”

“我就知道你是心疼她,连圣上的旨意都敢违抗。”卫少儿觉得儿子小题大作,“不过是一席家宴,你就在旁边看着,又不会有人吃了她,你担心什么?”

霍去病把手中最后一点杏花糕吃下去,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就光他们瞧她的眼神我就不喜欢,昨日卫长那眼神,我都想揍她……”

话还未说完,他的额间就被母亲戳了一手指头:“你敢!”

“所以我想了想还是没动手,就是因为怕您生气。”他朝母亲笑道。

子青在旁,听在耳中,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油嘴滑舌。”卫少儿推着让他坐端正了,“既是怕我生气,就绝不可违抗圣旨,明日带她进宫。”

“那可不行!”霍去病忙道。

卫少儿面色微沉:“还有我在,我也替你看着,不让她受委屈还不行吗?”

“娘……”

霍去病还欲拒绝,却听见子青在旁轻声道:

“夫人,将军,子青愿意赴宴。”

“青儿……”

他转头颦眉望向她,她神色如常,朝他轻轻地点了下头,示意自己无碍。

总算还识些大体,卫少儿看着她,目光稍缓:“既是如此,你就得赶紧跟我学宫里的规矩,明日稍有行差踏错,丢脸的可不光是你自己。”

“子青明白。”

霍去病暗叹口气,开口道:“娘,规矩还是我来教她吧。”

“你自己就是个最没规矩的,你来教她?!”卫少儿直摇头,“行了,莫光惦记着心疼她,规矩没学好,明日出了岔子才是害了她呢。”

“可是……”

卫少儿站起身,不再理会儿子,朝子青道:“走,去你房中教规矩,图个清静。”

“诺。”

子青起身,在前头缓步引路。

卫少儿转头瞥了眼儿子,警告他:“不许再跟来。”

霍去病只得苦笑着应了。

从日中之后,卫少儿便一直呆在子青房中,其间霍去病命人送过几次点心。待家人退出来后,他便上前询问里面的状况。

家人总说子青看上去并无疲惫,夫人也未训斥她,霍去病听了,方才放心不少。

直至日暮将至,子青这才将卫少儿送出房中,等候已久的霍去病忙迎上前。

“你虽然都已背熟,但仍须在脑中反复演练,方可保明日不出岔子。”卫少儿叮嘱她。

“子青明白,多谢夫人教导。”

霍去病扶着母亲道:“娘亲辛苦,我已命庖厨温了娘亲最喜欢的菊花酒,娘亲就留下来用饭如何?”

卫少儿也有多日未同儿子一块用饭,犹豫片刻,便点了点头,转头朝子青道:“你也过来一块儿用饭,就当成是在宫里,先练习一遍。”

“诺。”

子青颔首。

“还练规矩啊……”霍去病叹口气,“咱们家里人一块儿吃饭,规矩多了吃着可不香。”

“就你话多,我这是为了她好。”卫少儿道。

一时家人将饭食端上来,各人入席坐定。子青身份最为卑微,自然是坐下首。

卫少儿朝她道:“现下是在家中,你可与我们同出一室。明日家宴,因你只是庶民,说不定会在廊下另行设案,到时候你须得等内侍指引,或是瞧我的眼色,切不可莽撞入席。”

“诺。”

霍去病看着子青,烛火映着她的面容,神情平静淡然,并无丝毫异样。

“若有人向你施礼,该如何?”卫少儿又问她。

“起身避席。”

子青答道。

“对,因为席间你的身份最低,无论谁向你施礼,你都受不得,皆须起身避席。”卫少儿点头。

“娘,我替你斟酒……”霍去病起身替卫少儿斟过酒后,方才回到自己案前落座,举箸时朝子青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吃,莫饿着。

这个眼色落到卫少儿眼中,叹口气朝儿子道:“明日席间,圣上、姨母、舅父、还有平阳公主都在,去病你可千万莫在席上与她抛眼色,落人话柄。

“娘……”霍去病已有些不耐。

“还有件事忘了嘱咐你,”卫少儿转向子青,“头一遭进宫,宫里比不得外头,有很多物件都是你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切切记住,再新奇也好,管好自己的眼珠子,莫到处乱转,做出小家气的模样来,更不要总是看着去病。”

“子青记下了。”

“娘,你再不吃,菜可就冷了。”霍去病在旁催促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啊,就会给我添麻烦。”

一整日下来絮絮叨叨交代了子青许多,卫少儿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还有其他事情,遂低头举箸用了几口饭菜,猛烈又想起一事,急道:“明日保不齐会上奇珍美食,若是她不懂该怎么吃,又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