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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为知己(79)

为免马匹无故受惊,每匹马儿头上都被盖上黑布,黑压压的大军伏在这处山坡背面,长期枯燥艰苦的操练在此时体现出了效验,他们安静地就像是月光的阴影,无声无息。

霍去病亲率虎威营中中的强弩好手攀上坡顶,坡下便是休屠王部落,近千多个帐篷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这块地方。因已是夜半,尚燃着灯火的帐篷寥寥无几,四队巡夜的人,每队四人,来来回回交叉巡视,还有七八个站哨的匈奴人站在外头,时不时懒怠地打着呵欠。

“老赵,过来!”他朝赵破奴低低道。

赵破奴伏着身子,手脚并用地爬过来。

“你传令下去,以明火为号,全军向休屠王部落发起进攻!”

“诺。”

赵破奴飞快地回去。

霍去病继续伏在坡上,向伯颜勾了勾手指头,伯颜立即把脑袋挨过来。霍去病朝休屠王部落距离此最远的那对巡哨努努嘴,低声问道:“够得着么?”

伯颜目测了下距离,点了点头:“六石弩可以。”

“要一箭毙命,同时!”

伯颜略数了下人数,仍点了点头:“可以,把浩然也算进来,正好够了。”加上他自己和施浩然,他手底下能开六石弩的强弩好手,正好一人一个,不必冒着被发觉的危险前行,在坡上便能将所有巡哨的匈奴人干掉。

“去准备,听我号令!”

“诺。”

淡淡星光下,霍去病望了脚底下鸦雀无声的人马,暗吐口气,转头再看,伯颜、施浩然并二十来个弓弩好手已然准备妥当,六石弩皆架在腰上,只待他一声令下便立起开弩。

“准备点火。”霍去病吩咐旁边的随身士卒。

士卒自怀中掏出火石,旁边的火把上裹着浸过油的干棉布,朝将军点头点头示意已准备好。

稀薄而冰冷的雾霭中,霍去病的手狠狠往下一斩,强弩手齐齐站起身来,腰开六石劲弩,二十几支利矢划破夜空,射向匈奴部落!

“举火!”霍去病喝道。

火石迸击,火星四溅,瞬间棉布便熊熊燃烧起来,几乎是同一时刻,脚底下玄甲攒动起来,马蹄奔腾,赵破奴领着他们直冲入匈奴部落。

随着嗖嗖之声,巡营各人几乎皆被射中要害,来不及示警,便栽倒在地。唯有一人被射中的竟是屁股,当即大声疾呼,霍去病微皱起眉,伯颜已眼疾手快地补上一箭,方才将他撂倒。

“那箭谁的?”霍去病没好气问。

施浩然行过来,苦着脸道:“是我……”

“射屁股?想什么呢你!”霍去病顺手抽了下他脑袋,转头望去,眼见匈奴部落中已有人被方才的呼喝声惊醒,持弓弩利器出帐来,正遇上冲入营中的赵破奴,当即被长戟穿胸而过,鲜血喷涌而出。

一万汉军长驱直入,绛衣玄甲,势不可挡,凡持兵刃反抗者,一律格杀。又引了火去烧帐篷,将藏于帐中朝汉军射箭的匈奴人也都逼出来。

火光冲天,匈奴人惊慌失措地自燃烧的帐篷中逃出,或束手就擒,或被斩杀当地,这场突袭从一开始便已没有任何悬念可言。

看着下面的连成片火海,霍去病直起身来,抖了抖皮甲上的尘土,瞧见施浩然尚在原地不自在地耸肩扭脖。

“你小子,又怎么了?”

“有个玩意钻我衣里头了,刚刚就是这玩意咬了我一口,手一抖,就……”

施浩然深皱着眉头,探手进去抓,狠狠扒了几下,竟拎出条红黑相间的大蜈蚣来。此时已是初春,正是冬眠的虫儿往外爬的时候,想是这只蜈蚣刚自土中爬出,正好爬上伏在旁边的施浩然身上。他恶心地全身直起疙瘩,猛力摔在地上,用弩身砸得稀烂。

“瞧你这点出息!”霍去病倒好笑起来,踢了脚他屁股,“赶紧先找个医士去。”

施浩然只觉得腰际被咬之处火烧火燎般的疼,也不敢耽搁,急急跑下去找医士救治。

72第三章突袭(二)

子青与易烨因是医士,并不用参加这场突袭,两人牵着马望着远处火光之中的兵刃厮杀,除了厮杀之声之外,隐约还可听见妇孺哭号之声。

一声细弱之极的婴孩啼哭声,电光火石般传到子青的耳中,那瞬,心骤然抽痛。

他只是个孩子。

一个毫无伤害能力也毫无反抗能力的孩子。

子青定定地望着那片燃烧的火海,汉军正在将更多的人自帐篷中赶出来。火舌吞吐中,一个个踉跄的身影在火光中哭号,眼睁睁地目睹自己家园被铁蹄踩踏,被烈火燃为灰烬。

深吸口气,子青翻身上马,朝易烨飞快道:“我去看看有没有人受伤!”说罢便轻叱一声,马匹朝着火海方向奔了出去。

后头施浩然急急过来,正是奔着子青来的。自大漠之行后,子青治好他的肩伤,在医士之中,除了邢医长,他就对这个少年颇有些信任,被蜈蚣咬了也记着要来找他。不巧的是,刚好看见子青疾驰而去。

“子青!你……”施浩然哑着嗓子唤了声,子青早已窜出去三、四丈远,加上周遭噪杂,自然是听不见。

本待也上马的易烨望了他一眼,立时恭敬行礼:“长水校尉,你……”他瞧见施浩然皱着眉头,一脸痛苦。

“你,医士?”

“嗯,我是子青的哥哥。”

听说是子青的哥哥,施浩然才勉强看了眼他,道:“我腰上刚刚被蜈蚣咬了,疼得厉害!”

“您快卸甲,我来看看。”

医人天性,易烨快手快脚地忙活起来。

休屠王部落之中,战斗已基本结束,汉军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挑开,已确保再没有漏网之鱼。

已降的匈奴人皆被赶到部落空地之上,手背到身后,低首跪着,因是半夜于床榻间被骤然惊醒,大多数人都来不及穿外袍,仅着单衣在冷风中,背脊微不可见地发着抖。

子青在这群人中看见有几个怀抱婴孩的女人,但都不是扎西姆。手持短铩,掠过不好的预感,她快步走近扎西姆所住的帐篷,还没进去便听得到里头有异样的声音,她想进去,却被另外两名汉军拦在门口。

“办着事呢,识趣得就到一边去!”那两名汉军朝她道,压根也没把她放在眼中,赶苍蝇似的赶着她。

子青不动,问道:“办什么事?”

“小孩子家,还没开过荤吧。”其中一汉军笑道,“要不,你排最后,等我们玩过了再留给你。”

子青这才明白里头在发生着什么事情,眉头紧皱,短铩疾出,分点向二人腰腹腿间,逼得他们让开路来,口中怒叱道:“军中明令,严禁□妇孺,你们难道不知!”

说话间,她人已闯了进去。

帐内,眼前的一幕让她更加怒火中烧——

扎西姆的衣袍尽落,被逼着趴在矮柜上,一名曲长装扮的大汉趴在她身上,大手紧握着她的腰。子青看不清扎西姆的表情,一下又一下地冲撞让她发丝散落下来,她一声不吭,默默忍受着,柔顺地仿佛这个躯体不是她自己的。

孩子,静静地躺在身后的床榻上,睡得正香甜。

为了孩子,她什么都能忍受。

子青连想都没想,一脚猛力踹开那名不知是哪营的曲长,自地上捡起衣袍,飞快覆上扎西姆微微颤抖的身体。

“你!”曲长踉跄几步,站稳身子,看清子青只是名寻常士卒,怒道:“找死啊!活敢坏老子的事!”

子青挡在扎西姆身前,短铩笔直地指向曲长,沉声道:“军中明令,严禁□妇孺,违令者杀无赦!”

“她是匈奴人!”曲长捡回大胯,狠狠吐了口唾沫,“匈奴人年年入关,打家劫舍,□我汉家女子。我玩一个匈奴女人又怎么了!你给我滚开!”

扎西姆草草裹好衣袍,飞快地扑到床榻之上,抱起孩子,紧紧搂在怀中,复躲到子青身后。直到这刻,真实地抱着孩子,她眼中才忍不住滴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