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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之下(157)+番外

今夏闻言,费劲地把嘴里的饼先咽下去,才惊讶道:“淳于姑娘,这饼是你烙的?!比大杨做的还好吃呀。”

杨岳斜瞥了她一眼,笑骂道:“喜新厌旧的家伙!”

淳于敏抿嘴微微一笑,打开提盒第二层,盛了碗粥给今夏:“袁姑娘,喝点粥,仔细别噎着。”

“嗯嗯嗯……”

今夏忙不迭地接过碗。

杨岳见淳于敏又要替自己盛,忙道:“我自己来……这粥也是你煮的?”

淳于敏点头道:“嗯,我照着杨大哥你说的,煮粥时滴几滴油下去,你尝尝,做的如何?”

之前她有时会在灶间帮忙,但杨岳着实没想到她竟把自己平日顺口说的话记得这般清楚,他着实愣住了。

“这就是天赋,”今夏边吃边侃侃而谈,“大杨就算跟我说十遍,我也煮不出这么又香又稠的粥。淳于姑娘,将来谁娶了你,真是有福气呀。”

杨岳顺手用胳膊肘捅了下今夏的后脑勺:“说什么胡话,淳于姑娘将来肯定是嫁入大户人家,根本用不着做这些事请。”

“也是。”今夏想了想,转而嘿嘿笑道,“所以有福气的是咱们。”

被他们说得脸红,淳于敏颇不自在,赶忙岔开话题道:“阿锐还没有醒,不过沈夫人替他把过脉,说脉搏虽弱,但还算平稳,应该无碍。”

“上官姐姐呢?还守着?”

“嗯。”

想到昨夜上官曦泪如雨倾的模样,今夏叹道:“阿锐和谢家哥哥那么不对付,都愿意舍身去救他,说到底,还是为了上官姐姐。他这份心意,就算是块石头都得捂热了,何况是个人……话说回来,阿锐之前做了那么坏事,后头倒也吃不少苦头,因果报应这种事情想来还是有的。是吧,大杨?”

杨岳瞥了她一眼:“夏爷,先操心眼前的事行不行?”

“眼前的事?城里头连卖烟花炮竹的火药都被岑寿弄来了,现在全堆城墙上头,打起来的话我估计还能撑一顿饭功夫。戚夫人把各家灯油都收集过来,弄了两缸火油在城墙上,等到抵不住时候就往下这么一倒。”她三口两口吃完东西,“岑寿不愧是北镇抚司出来的,那才叫真狠。他出主意,弄来铁链子烧红,等倭寇攻城的时候往底下甩,碰着一个烧一个。”

淳于敏听得不由自主直缩脖子,杨岳留意到,止了今夏的话。

接下来的这一日,对于今夏、对于戚夫人、对于整个新河城的人来说,真正体验到什么叫度日如年。

戚夫人一整日都没有下过城墙,今夏没见她吃过东西,甚至疑心她连水都未曾喝过一口。那座大铳被推至城墙边,黑洞洞的铳膛对准城外的倭寇,虽然没有了子铳,但它仍然派得上用途。除了做样子震慑倭寇之外,只要数人齐力一抬,它就会从城墙上翻下去,能砸中多少倭寇就得看造化了。

日头在渐渐西沉,今夏从城墙上能看见倭寇埋锅造饭的青烟。

是预备吃饱了之后走人,还是预备吃饱之后开始攻城?这一整日倭寇都未有动静,更让人心里没底。

而城内,由于惶恐和不安,人心生出各种揣测。

“等了一天援军都未来,根本就不会来了!”

“戚将军对戚夫人早就心生怨恨,不会来救她的!我们都是被这个女人害了!”

“不会有援军来了,大家还是赶紧逃命去吧,别被这个女人骗了。”

……

各种谣言从早间的窃窃私语,到现下越演越烈,初始还是在百姓之中传播,然后是军属,再然后连亲兵看戚夫人的眼色都有些不对劲,周遭隐隐弥漫着哗变的气息。

一直到有人开始鼓动众人撤下城楼,城墙之上持兵器和持旗帜的兵士纷纷动摇,戚夫人终于忍无可忍,命人拿下以言语鼓惑人心者,关进牢房,暂侯发落。

“援军正在朝新河城赶来!”戚夫人朝众人朗声道,“戚将军在两浙抗倭多年,何曾弃百姓于不顾。他说过:凡我将士,跃马食肉,握符当关,其所统军卒,不耕而食,不织而衣,征农商之税课为之供养,毋问风雨宴安,坐糜饷饩,无非用其力于一朝,除乱定暴则民生遂,民生遂则国本安,亦所以保民也。今日新河城被倭寇兵临城下,戚将军定是心急如焚,他也要我们撑住,等待援军赶到!”

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戚夫人顿了顿,接着道:“方才有人拿我的家事来造谣生事,在此我只说一遍,此城,无论我在或不在,戚将军都会派兵回援。如若有人胆敢再造谣生事,蛊惑军心,一概以倭寇奸细论处!”

四下寂然,无人再敢乱嚼舌根。

天际,最后一点日光隐没。

城墙上火把烈烈燃烧着,城上城下,仍在对峙之中。戚夫人身上的家传铠甲映着火光,面容坚毅,凛然不可侵犯。

每个人都紧紧握住手中的军械,便是旗手也攥紧了旗杆。今夏的箭筒里装着她搜罗来的箭,还不到十支,握弓的手心一点点沁着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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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

城楼之上的沙漏显示子时将近。

城外驻扎的倭寇营地开始有所行动,虽还未靠近城墙,但已经能隐隐看见人影聚集。新一轮的攻城么?今夏无声地自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搭在弯弓上;岑寿默默往火铳里填装火药;杨岳与谢霄合立把手臂粗的铁链拖入大火盆之中……

戚夫人高高立在城楼上,望着黑压压的、愈行愈近的倭寇大军,眼中有着决然:不管援军能否赶到,她都要将这座城守到最后一刻!

就在众人严阵以待,预备作拼死一搏的时刻,在倭寇大军身后的夜空陡然间炸开一朵烟花,孔雀蓝的色泽,亮得直透人心。

烟花尚未燃尽,城墙之上已是一片欢腾之声。

“援军来了!来了!”

“戚将军来了!戚将军来了!终于来了!”

……

新河城未攻下,且即将腹背受敌,倭寇们不敢恋战,原本尚在向城墙前进的队伍也开始后撤。

今夏眼力不济,连声问岑寿:“你眼力好,快看一看,是不是明军到了!能看见旗子么?!”

毕竟是夜间,相隔数十丈远,岑寿竭力望去,仍是看不分明,但已能听见两军相触之处所传来的兵器交击之声。

“肯定是明军!他们已经交上手了!”他确定道。

似乎为了让新河城的百姓知晓他们的到来,从援军所在之处传来一声长长的号角声,声音浑厚,正是新河城百姓素日听惯的戚家军的号角声。

这下子,不光是城墙上的人,连城中的人都知晓援军已到,心头皆是一松。

戚夫人集合城内亲兵,命守卫打开城门,高声道:“随我出城迎敌!”

在城中憋屈了一天两夜,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众亲兵高声应和,手持兵刃,随戚夫人冲出城门,杀向倭寇……

今夏摩拳擦掌,把弓箭丢到一旁,从百姓手中拿了一柄狼筅,跟在岑寿谢霄等人身后,也预备出城去杀敌,结果还没出城门口,就被人拎着后衣领拽回来。

“叔,你放开我!”她不满道。

丐叔教训她:“援军已到,人家不差你一个,你就别搀和了。功夫跟三脚猫似的,怪寒碜人的。”

“行行行,我不去就是了,你倒是先松开我也!”

丐叔这才松开她:“雪中送炭我不拦着你,锦上添花的事还是省一省。刀枪无眼,保不齐就磕着碰着,都到这时候,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我姨叫你来的?”今夏四下张望,没看见沈夫人,“她人呢?”

“听说援军已到,她就回去了,留我看着你。”丐叔打了个呵欠,叹道:“这两日都没怎么好好睡过觉,走走走,赶紧回去。”

外头激战正酣,今夏哪里肯走,硬是要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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