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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之下(158)+番外

倭寇被两头夹击,因是在暗夜之中,也弄不清明军究竟有多少人,有听见明军口中呼喝,只道是戚继光当真率大军回援,一时间丢盔弃甲,四处奔散,只顾逃命去了。

到了下半夜,新河城外的倭寇已然被荡清,或杀或俘,明军擒获了上百名倭寇。

明军回援的将领胡守仁纵马至戚夫人面前,翻身下马,向她恭敬施礼。

“末将来迟,请夫人恕罪!”

戚夫人扶起他:“想必你也是日夜兼程赶来。”

胡守仁道:“收到倭寇往新河城急行军的消息之后,末将就立即动身了。原也是担心赶不及援救,但将军说过,让我只管赶路,新河城必定无事。”

“将军说的?”戚夫人轻声问道。

“是!将军说,只要有夫人在,新河城就能抵到最后一刻。”

戚夫人怔住,然后迅速背过身去,举起衣袖遮住面容,不愿让人看见自己的泪水。整整一日两夜,肩上的重压,心头的煎熬,直到这刻,得知戚继光的这句话,方才尽数放下。

今夏立在城门旁,看着亲兵们将倭寇俘虏押解进城,想到新河城终于是解了危困,这些日子她与谢霄岑寿等人总算没有白费劲儿。如此想着,她心底对自己也满意得很,唇角泛起笑意,继而困意升起,毕竟两夜一日未合过眼,想着先回别院补个觉是正经。

转身时,眼角余光似在城门外瞥见一人牵着一匹马,正朝城内缓步行来。因人已困顿,她并未在意,径直朝前走去。

已走出几步,那朦朦胧胧的身影却似一直在眼前晃动,有种熟悉非常的感觉,今夏怔了怔,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过身,使劲睁大了眼睛望去……

是他!真的是他!

尽管隔着蒙蒙夜色,今夏仍然认出了陆绎,喜不自禁,发足朝他奔去。

奔跑间,她与杀敌归来的岑寿和谢霄擦肩而过,却浑然不觉。岑寿原本看见她满面笑容,还以为是来迎接他们,没料到她连看都不曾看他们一眼,不仅有点错愕,转头望去。

“这丫头,往哪奔呢?”谢霄也诧异地转头。

今夏径直奔到陆绎面前,笑盈盈地着看他:“你回来了?”

“嗯。”

陆绎微微笑着,伸手替她掠起颊边的一缕发丝。尽管已经得知倭寇并未攻入新河城,他也稍许放心,但现下看见她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他方才真正觉得一颗心终于安稳下来。

今夏望着他,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满心都是快要溢出来般的欢喜,简直不知该怎样才好,也不管有没有人侧目,上前紧抱住他的腰身,整个人埋入他怀中一般。

陆绎伸臂揽住她,头靠在她的发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似满足又似有无限惆怅。

“是陆大人吧?”谢霄眯眼看去,酸溜溜地啧啧道,“这丫头,大庭广众的,就不能矜持点么。”

看见两人相依相偎的身影,岑寿心底竟有些许不是滋味,收回目光,无意识地数着城门上的铆钉。

稍远处,蓝道行望着陆绎与今夏的身影,低首微笑,然后顺手摸了摸马儿的鬃毛,牵着它隐入夜色之中。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过了好半晌,今夏才略略松开手,只觉得他的左臂似乎使不上劲,忙问道:“你的手受伤了?”

“在岑港时,被火铳擦了一下,皮外伤。”陆绎轻描淡写道。

因在夜里,看不清他的脸色,直至牵着马进了城,今夏借着火光打量他的脸色,才惊觉他脸色煞白……

岑寿直到此时方才上前施礼:“大公子!”

“你先回去休息好不好?”今夏担心陆绎还有别的要事在身,又怕他身体有伤,如何吃得消。

一路星夜兼程而来,加上有伤在身,陆绎全凭意志支撑着,现在已隐隐感觉到体力不支,点了点头,朝岑寿道:“你哥回京城办点事,过些天才来,你不必担心。”

这原是岑寿想问的话,当下也放下心来。

陆绎行了两步,忽感眩晕,眼前一阵发黑,步伐不稳,岑寿赶忙上前帮忙今夏扶住他。

“大公子……”

“快快!你背上他。”今夏急道,“他胳膊上有伤,得赶紧让我姨看看。”

听闻陆绎受伤,岑寿二话没说,将陆绎背上,急步往别院奔去。今夏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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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到别院,陆绎已然晕厥过去。

为陆绎重新将伤口包扎了一遍,沈夫人方才起身,把医包递给旁边的丐叔。

“姨,他怎么样?要不要紧?”今夏忐忑问道,“……这次的伤会不会牵动上次他受的伤?引起旧伤复发什么?”

“丫头,你盼他点好行不行?”丐叔边捆扎医包边道,“我看他全须全尾的,睡得还挺香,挺好,没事。”

“你懂什么,他脸白像纸一样,哪里好!”今夏急了。

示意丐叔莫开口,沈夫人柔声安慰今夏道:“胳膊上是被火铳所伤,好在弹片已经取出来了,伤口处理得也很妥当,并未化脓。只是估计他这两日一直在马背上,伤口难以愈合,只要接下来好好休养就没事了。”

“可他怎么会晕过去?”今夏仍是不安,“你替他处理伤口,那么疼他也不醒。”

“累了当然要睡,等他养好精神,自然就醒了。”

“他,真的只是睡着了?”

沈夫人无奈笑道:“是,他睡着了,难道你还得非得把他唤起来才甘心。”

听她言之凿凿,今夏这才稍稍安心,在床边坐下:“我守着他,万一有事,我就赶紧去唤您。”

虽说此举着实多余,但她横竖也不会放心,倒不如就让她守着。沈夫人点了点头,与丐叔出了屋子。

“这孩子,对我这孙子也太上心了。”丐叔边行边摇头叹道。

沈夫人秀眉微蹙,思量道:“你也知晓陆绎的身份,原本我也不愿她与他行得近,担心陆绎对她不是用真心,但此番看来,他对今夏,还真是上心。否则也不会带着伤赶这么远的路来,想必是听说了倭寇攻打新河城一事,生怕她有危险。”

丐叔怔了下:“你不是不喜朝廷之人么?”

“是,我是不喜欢,简直是深恶痛绝。”沈夫人叹了口气,“但今夏与我不同,陆绎的身份正好能护着她,娶她为妻也好,纳作妾室也罢……”

“等等等等,那丫头哪里是个当妾室的料。”

“是不是那块料另说,她总得有个坚实些的靠山,便是他日东窗事发……”

“什么东窗事发?”丐叔转头看她。

沈夫人摇摇头,不肯再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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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绎醒来时,看见暖暖的夕阳照在纱窗上,些许余晖透进来,把今夏的发丝缀得闪闪发亮……

她就伏在他的床边,偏着头,手握着他的手,动也不动,睡得比他还沉几分。

这幕,陆绎静静地看着许久,直至夕阳西下,最后一抹余晖也从屋中消失,他仍留恋地看着她难得沉静的眉眼。

有人轻轻推开门进来,是杨岳。

“今夏,过来吃点东西。”他先将手中托盘放到桌上,又取了火石燃起油灯,看见陆绎时楞了楞,继而笑道,“陆大人,您醒了!”

陆绎想撑起身子,无奈手被今夏握着,只得微微欠起身,示意杨岳莫要惊扰她。

“睡着了?”杨岳歪头来看,见今夏果然睡着了,悄声道,“陆大人,要不您吃点,您都躺了整整一日,该饿了吧?”

陆绎摇头,轻声问杨岳:“她是不是累着了?”

杨岳笑了笑,道:“倭寇到了之后她就没睡过,您晕过去又把她吓得不轻,一直守在这里不肯动窝。岑大人几番想替换她,叫她回去歇着,她就是不肯。没想到,她自己倒睡着了,想是熬不住困劲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