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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之下(182)+番外

陆绎替她解开绳索,同时问道:“今夏呢?”

“她被关在上头了,我带你去。”

沈夫人顾不得发麻的腿脚,领着陆绎去此前关押丐叔和今夏的房间。此时看守的人都已经逃走,屋内只剩下伤痕累累的丐叔。

“今夏呢?她在哪里?”

还是看不到今夏,这让陆绎心里一阵阵地发慌。

丐叔艰难而虚弱道:“今早严世蕃把她带走了。”

今早就带走了?!

陆炳已命锦衣卫彻底搜查每一个房间,沈家旧宅不大,一会儿功夫就已搜查完毕,没有找到今夏。逼问侍女,除了摇头就是哭,压根问不出结果来。

不愿放弃,陆绎自己又搜了一遍,仍旧没有找到她。

她不在这里!

严世蕃耍了自己?

陆绎的心往下沉,仿佛要沉到一个无底深渊。

天光已经渐渐暗淡下来,她究竟在会哪里?

逼不得已,陆绎重新回到刑部大牢,复站到严世蕃的牢房外。

严世蕃在便桶里解过手,慢悠悠地边提裤子边看着他,笑得得意之极:“如何,找到人了么?”

“你骗我,她根本不在沈家。”

“说话要厚道,明明是你骗了我。”严世蕃朝桌上那叠纸努努嘴,随意拿了两张擦了擦手,然后丢到地上,“这是我要的东西么?根本不是,你在和我耍花样,相较而言,我可比你实诚多了。”

“她到底在哪里?”

陆绎怒吼出声,他已再无耐心,双手抵在铁栏上,力量之大,整片连在一起的铁栏都在震动。

他越怒,严世蕃就越感欢愉。

“……已经是上灯时分了。”严世蕃偏头去看窗外,心情甚好道,“我知晓你急,再一会儿,等过了亥时,你就不用急了,因为就算找着了也没用了。”

“砰!”

陆绎重重一拳砸在铁栏上,整片铁栏嗡嗡作响。

“你求我吧。”严世蕃施施然往太师椅上一坐,“你求我,说不定我心一软,也许就给她一条生路。”

陆绎看着他,似在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

严世蕃笑看着他,翘起的脚一晃一晃的。

“好,我求你,我求你告诉她究竟在哪里。”陆绎静静看着他。

严世蕃慢吞吞地晃着脚:“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这事儿不用我教你吧。”

陆绎撩袍,单膝跪下。

“咳咳。”严世蕃故意咳了两声,“一条腿可没什么诚意。”

陆绎没言语,正预备跪下另一条腿,忽然听见监牢通道那头传来一个声音。

“不用跪他!”

杨程万一瘸一拐地从那头行过来,将陆绎拉起来。

“当年,有人为了救自己爹爹,跪在严嵩门前,日夜磕头,直到血流满地,严嵩父子二人都不为所动。你以为你这一跪,他就能告诉你今夏的下落么?”

严世蕃斜眼睇杨程万:“老头子,你这样扫我的兴,可不好?”

杨程万不理会他,只朝陆绎道:“我们走!”

“杨前辈,今夏她……”

“我相信,以我的追踪术,可以找到线索。”杨程万拉着他,边行边道,“你不要在此耽误工夫,此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过你。”

后面传来严世蕃的冷笑:“我的话句句属实,只是你们自己没本事,找不到人。”

复回到沈鍊旧宅,杨程万拖着腿,认真细致地查看每一处痕迹。

严世蕃此人自负之极,他既然说自己的话句句属实,那么今夏很可能还在这间宅子里,可她究竟被藏在哪里?

这件宅子被严世蕃秘密翻修过,地面上所铺都是坚硬无比的玉石,很难留下痕迹。饶得是杨程万,也只能在屋中找到些许线索。

“她应该是在这里,被钉上……”

杨程万指着地上的星星血迹,没有说下去,陆绎已经知晓了。

“之后,应该是被人抬出去了,门槛上有新鲜的划痕,再往前……玉石太硬,没有留下有用的线索。”

杨程万也是紧锁眉头。

暮色深沉,陆绎心底一阵阵地发慌,他必须以极大的自制力来让自己集中精神,把严世蕃说过的所有话在脑中重新过一遍,以便能筛出有用的信息。

爱别离……

六根长钉……

血慢慢地往外流……

两日不到的光景人就会死……

以她的小身板,撑不过今晚……

过了亥时,找着也没有用……

等等!陆绎骤然发现其中有哪里不对劲,丐叔说严世蕃是今早把今夏带走,也就是说,很可能是早上把她钉上爱别离,不会是更早。

那么,她至少应该撑到明日,严世蕃为何说她撑不过亥时?

陆绎双手紧紧地握在玉石栏杆上,痛楚之极地皱着眉头,恨不得自己能立时想出其中的缘故。

长钉并没有刺入要害。

人,是因为失血过多才会死。

亥时之前。

……那么,是因为今夏的血流得更快?

他是如何让她的血流得更快?

他低垂着头,栏杆下的流水映着月光,波光粼粼……水!是水!他突然就明白过来了。

伤口浸在水中,血就会流得更快,严世蕃一定是把今夏浸在水里头了!

他跃入水中,水花四溅,惊得其他人纷纷望过来。

“绎儿,你作什么?!”

陆炳被他骇了一跳。

“她在水里!我想到了,她在水里!”陆绎在水中朝爹爹喊道。

众人纷纷提着灯笼,照亮水面,几名懂水性的锦衣卫也跳下水来帮他寻找。水池不大,但有假山和小桥,陆绎潜入水中仔细搜查每一处角落。

终于,在桥下阴暗的凹处找到了被钉在木偶上的今夏。

她仅有头部露出水面,已保证呼吸无碍,脖颈以下都浸在水中,气息弱到陆绎都探不出来,只觉得她整个人都是冷冰冰的。

人偶甚是沉重,陆绎一下子又不敢将长钉拔出,只能先与旁人合力,将今夏连同偶人抬上岸去。

“今夏……”

她身上冰冷之极,唇瓣白得一丝血色都没有,陆绎伸手想探她的脉搏,却因过于紧张,他自己的手抖得不像话。

陆炳上前,亲自探了今夏的脉,沉声道:“还活着。”

闻言,陆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沈夫人挤上前来,看今夏这等模样,心疼万分,忍着泪将她的伤口查看一遍,道:“她现在气息太弱,一拔长钉,可能会支撑不住,得先让她服下老参汤,吊着命,才能开始拔钉子。”

陆绎连连点头,忙命人去备参汤。

接下来整整一夜,煎好参汤,慢慢喂今夏服下,然后将她体内的六根长钉一根一根拔出。每拔出一根,血涌出来,今夏的身体就禁不住地颤抖,对于陆绎来说,都是一场折磨,生怕她就此离自己而去。

终于,长钉尽数拔出,伤口也都敷好药,沈夫人已是满头大汗。

陆绎紧握着今夏的手,守在她的床前,寸步不离,目光胶着在她脸上,不曾有片刻稍移。

门外,陆炳看着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

杨程万看着他们,心中百味杂陈,只觉得两个孩子着实命苦。

这一劫总算是过去了,丐叔还活着,今夏也还活着,沈夫人已经对上苍感激涕零,便是见到陆炳,心中也再无任何复仇执念,平静之极。

昏迷了两天两夜之后,今夏才算蓄养了些气力,睁开眼睛,看见沈夫人在床边坐着。

“姨……”她轻声唤道。

沈夫人望向她,柔声道:“你醒了?饿不饿?”

“姨,你没事吧?”今夏想起来,“叔呢?”

“都没事了,放心吧。”沈夫人摸了摸她的脸,“……盛一碗红豆汤给你喝,好不好?”

今夏这才安心,颦眉想起自己最后是被沉入池中,池水冰冷:“姨,是谁救了我。”

沈夫人将今夏扶坐起来,一面喂她喝红豆汤,一面将所发生的事情说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