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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50)

赵月婵盯着窗台上摆着的一盆蕙兰,出神了许久。

迎霜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小心翼翼道:“上回舅太太说得话也有道理……大爷跟奶奶系着心结,这些年也没回心转意,奶奶相中的丫头,大爷又看不上,不如奶奶就把舅太太家的霞姐儿给大爷纳小,一来舅太太一家子都好拿捏,二来霞姐儿性子懦,是个蠢的。她生个好颜色,大爷也瞧得上,除了奶奶,我还未瞧见比霞姐儿还有好容色的,等她有了儿子,奶奶就能抱来自己养……”

一语未了,见赵月婵眼神犹如寒霜,向她看来,迎霜一缩脖子便闭了嘴。

半晌,赵月婵才慢慢说:“别人生的孩子怎比得上自己亲生亲养的骨肉……霞姐儿的事不准再提了,我自有主意。”

两人默默无言。

赵月婵把燕窝粥接了过来,吃了两口,问道:“曹丽环那儿消停了?”

一提这个,迎霜来了精神,挺直了腰说:“消停了,这几天都没打发人过来找奶奶……我听二门几个妈妈说,她当初不肯走,哭天抢地的。我还以为她得豁出去闹一番,就她那破落户儿,平常就不能让周遭的人好过,如今给扫地出门了,还不起来闹个天翻地覆?谁想竟无声无息的了结了。”

赵月婵咽下一口粥,用帕子拭了拭嘴角,冷笑道:“闹一番?她可是个聪明人,听说老太太送她走的时候说了,兴许她成亲时,老太太还能给添点子嫁妆,就为了老太太的嫁妆钱,她也不能就这么撕破脸面在外头闹开了。再说,是大爷亲自把人送出去的,他的手段还能让曹丽环撒泼丢脸?她不找上门来最好,日后跟二门几个妈妈说,她再派人来,就给打回去。”

迎霜连连点头,又叹一口气:“只是这事后又传出些风儿影儿的事,说环姐儿跟她身边的小厮不干净,那小厮偷摸上门来,吃了酒错调戏了丫鬟。估计这风声已经传到任家去了,环姐儿的亲事能不能成还说不定。”

赵月婵嗤笑一声,把粥碗放在小几子上:“她不是看不上任家么?如今她想嫁都没门儿……不过这事情也说不准,曹丽环还是有几个梯己,任家小子也不是个硬气货,兴许为了几个钱闭眼娶了也未可知。”

迎霜点点头,有些担忧道:“若是曹丽环外头嚼奶奶坏话,说咱们收了她一盒簪子,却又不帮忙办事……”

赵月婵翘着指头,把粥一勺一勺送进嘴里,满不在乎道:“随她怎样讲,吃进嘴里的东西难不成再吐出来?你以为没这匣簪子她就能说我的好话?呸!我还真不怕她!”

迎霜端来一盏热茶,赵月婵漱了漱嘴,吐在痰盂里,用小手巾擦擦手,仔细想了想,觉着那盒簪子在自个儿手里倒是有些烫手,不如悄悄卖了,得了银子是正经,便道:“赶明儿个把那匣簪子给我表哥,让他找个妥帖的下家卖了,最低三百五十两银子,高于三百五十两的银子就他自己得着。别看那簪子小,个个儿精巧别致,更别提上头的红宝石,火红火红的,要不是这玩意儿留在身边儿烫手,我才不愿卖出去。可惜了曹丽环说过,还有一对儿红宝石耳坠子配这簪子,最终没能搞到手。”

迎霜笑道:“不如奶奶给她介绍一门亲,她如今这个处境,别说是一对儿红宝石簪子,就是要她老娘的半箱陪送,估计都能送到奶奶手里。”

赵月婵哼了一声,冷笑道:“她如今就是个过街老鼠,躲还躲不及,那还能巴巴贴上去?再说那母老虎的东西哪能随便沾,就这匣簪子还指不定她怎么肉疼呢。我把话放在这儿,如今她是先老实消停了,等过不久呀,还得找上门儿!”说着拢了拢鬓发,似笑非笑:“只是她再找上门,可就不是当初的林家表小姐了,只怕门子都能给她脸子看,咱们到时候再动她也不迟……”

迎霜笑着应声,转身拿钥匙把柜子打开,取出一只檀木匣子,打开瞥了一眼,只见里面珠光宝气,端端正正摆放着八支精巧玲珑的八宝赤金红宝石簪,遂合上盖子,预备明日带出府高价卖掉,暂且不提。

第45章 探亲

春日迟迟。时值暮春时节,天却骤然凉快下来,几场细雨过后,草木愈发萋萋茂盛。

香兰把自己的金银细软贴身放好,又将两件衣裳放进芍药撒花的包袱里,迈着轻快的步子从知春馆走了出去。此番是她到知春馆之后头一次回家探望,青岚因林锦楼在东厢用了饭,心情正好,故而香兰一提回家看看便准了她第二天的假,还说太晚了便在家住一宿,明日一早开府门回来也使得。

香兰自然欢喜,急急忙忙的整理一番,第二天一早便出了府。香兰家住在林府后街的巷子里,因她升了二等,二门上要派个婆子同她一起回家。那婆子姓蔡,生得矮小精干,对香兰的态度甚为殷勤,笑道:“姐儿是岚姨娘身边出来的,姨娘的身子可好?我们阖府上下都盼着姨娘给大爷添个哥儿,也算是天大的喜事。”

香兰浅笑道:“姨娘身子好得紧,也劳烦妈妈们都惦记着。”

蔡婆子一边同香兰说话,一边命人备小轿儿,香兰连忙拦住,笑道:“我家就在府后的巷子里,近得很,走两步就到了,何必备轿子大费周章?”

蔡婆子笑道:“我的姐儿,哪个出府的体面丫鬟不乘轿子去?远些的还要备马车呢。你们岚姨娘身边儿的银蝶,原是个三等,出门没什么讲究的,可还应塞给门房几个钱,说自个儿腿疼,让给备了个轿子回家,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得很,那是腿疼,要的就是这个款儿……何况……”蔡婆子看着香兰的脸色,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微黄的牙,“何况姐儿住在府后的巷子里,应该是家生子罢?你乘轿子也是给你爹娘长脸,后街那些,捧高踩低的,风风光光回去,也让人高看一眼。”

香兰原本不想坐轿,但听蔡婆子这般一说便改了主意,暗暗赞这老婆子知情知趣,过不久,蔡婆子果然命人备好一乘二人台的绿油布小轿,摇摇的抬着香兰去了。

香兰坐在轿里,时不时掀起帘子往外看,只觉得这几步路程都格外遥远,偏有些胡同狭窄,轿子绕了一圈方才到了。胡同口正有小孩子玩耍,另有几个老妇坐在一处磨牙,见来了一乘轿子都眯起了眼,待看清轿子上下来人是香兰,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香兰给了轿夫和蔡婆子几个钱,请他们酉时三刻再来接,推开院门走进去,只见薛氏正背对着她在院儿里晾衣服,香兰轻快的走过去,喊了一声:“娘!”

薛氏连忙转身,一见是香兰,登时喜出望外,在围裙上抹着手,欢喜道:“你怎么回来了?快,快进屋里。”一把拉住香兰的手便往屋里去,进了屋又是倒茶又是拿吃食,一时让香兰喝刚刚沏好的热茶,一时又让她吃昨天买的五香瓜子,还有上个月邻居家办喜事包的两块冰糖和酥麻团子,忙得团团转。

香兰心里头暖暖的,拦住薛氏道:“娘别忙了,咱们俩好好说说话儿。”又问道:“我爹呢?”

薛氏道:“你爹还在铺子里,等他中午回来看见你,一准儿高兴坏了,昨天晚上我们还念叨你,他还恼恨自己没拦着你进府,也不知道你在府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上次你回来,脸色蜡黄蜡黄的,没的让人忧心,我们托人打听,听说你去伺候表姑娘……那表姑娘哪是什么好人,我跟你爹愁得一晚上都没睡着……”说着捏着香兰的手,上下打量,忍不住心疼:“倒是比上次回来强些,还是比离家的时候瘦了……”

香兰鼻头发酸,她在林府里独自咬牙担着风霜,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都忘了自己原来是有人疼爱的,有人将你当玩意儿一样随意作践,但爹娘却永远把你当做心头的一块肉,仔仔细细的捧在手心儿里头。她抱着薛氏的胳膊摇了摇,撒娇道:“我在府里好得很,爹娘别担心,曹丽环已经让太太赶出去啦,如今我在大爷的姨娘跟前伺候,还升了二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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