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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匣记/锦瑟江山(34)

初彤道:“隆熙你来得正是时候,快带我回谢府。”说罢略一思索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先不进园子,你把我带到府后的那一处闲置的宅子去。那儿是谢府的一个仓库,只有一个老头住在那里看门。”

隆熙本有满肚子的疑问,但他见初彤神色恹恹便将到嗓子的话又咽了回去,而后转念想到这小丫头素得谢凌辉的喜爱,将来必然是谢家夫人,此时不巴结更待何时?便急忙解了斗篷给初彤围在身上,又殷勤的扶她上马,两人共乘一骑回了谢家后府的宅子。

隆照前去叩门,亮个身份之后丢给老头一块银子让他今晚另住别处,那老头知道隆熙是谢凌辉的贴身侍卫,态度自然恭敬万分。他只道隆熙风流,要在此处跟府里的小丫鬟偷情,原本还有些不太愿意,但看到银子立刻眉开眼笑,立马披上羊皮袄走人了。

初彤走到房中,一头栽倒在炕上,只觉得浑身紧绷的精神刹那间松弛下来,紧接着便陷入沉沉的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初彤在睡梦中只感觉自己的肩头热辣辣的一阵痛楚,撕心裂肺。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喃喃道:“疼……”刚刚说完便觉得唇上一凉,有人用湿润的棉球点点点点蘸着她的嘴唇,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唤道:“初彤,初彤。”

初彤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见谢凌辉坐在床边,神色十分焦灼,见她醒来方松了口气,问道:“你感觉好些了吗?”而后顿了顿道:“你昏睡两天了,身上中了毒,伤口不深,涂了药膏不久就会痊愈,但是免不了落下疤痕了。”

初彤点了点头,谢凌辉扶着她坐了起来,初彤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自己仍在府后的旧宅之中。谢凌辉给她端了杯水,初彤一口气便喝了半杯,谢凌辉又给她倒了一杯,他静静的看着初彤,凤目中神色复杂,良久,他握了初彤的手柔声道:“初彤,这次你等于是我们整个谢府的恩人。”说完神色一黯,道:“不过,不过你中了毒,也闯了大祸了……你就呆在这屋里安心养伤,不得踏出一步!”

初彤一怔道:“什么大祸?”

谢凌辉压低声音道:“那天你在倚艳阁中杀了六皇子德昀!六皇子倒地的时候,太阳穴碰到了凳角,所以迷迷糊糊中便归西了。皇上龙颜大怒,将跟在六皇子身边的侍卫全都做了陪葬。整个倚艳阁也封了起来,所有财产充公,一干人等全下了大牢。玉屏、老鸨和龟公都在出事的当天晚上就服毒自尽了。现在皇上命人四处找伤害六皇子的凶手,但是因为蜡烛光不大亮,侍卫也形容不真切那少女的长相,只知道是个头上绾双髻的少女。”

说到这里初彤心里稍安,暗道:“二爷果然利落,知道及时杀人灭口。不过还好还好,幸亏蜡烛灯光暗淡,否则官府有了老子的画像必定全城通缉,那可就不好玩了。”

谢凌辉蹙了墨眉,继续道:“虽然大家没认出你的长相,但是六皇子刺了你一刀,那刀上还淬了毒。据说这毒是北凉皇室所制,名叫‘千里追香’。虽然名字里有个‘香’字,但是这种毒发做起来全身上下会生满恶疮,臭不可闻,最后全身溃烂而死。”

初彤听罢脸色瞬间变得惨绿,一把攥住谢凌辉的手道:“二爷,我,我……”

谢凌辉反握住她的手说:“我已经给你服了药,也用过针,但是终究不是解药,只能暂时压住毒性而已。”说完他伸手将初彤揽在怀中道:“我一定会救你!你放宽心,好好养伤便好。”说罢亲了亲她的脸,柔声道:“我已经命紫鸢过来照顾你,你若需要什么尽可以对她说。”

初彤此时心乱如麻,谢凌辉说什么她一概没有听进去。谢凌辉因为不宜久留,只呆了片刻便匆匆走了。

楼前月,憔悴几度春风。

一晃过了二十多天,天气逐渐暖和起来。初彤身上的伤口处已经结痂,但是因为中毒的原因,她全身仍然软绵绵的。谢凌辉偶尔来一趟探望初彤,但每次都来去匆匆,只派了紫鸢来陪照顾她。初彤和紫鸢交情最深厚,所以二人平日里下棋聊天也不算无聊。前几日初彤见紫鸢时常面露愁色,询问才知她娘患了重病,家中已经将钱花得差不多了。初彤听罢便让紫鸢将她在檀雾园的小棉袄取来,想也没想便将几年前在古庙中得的一百两银票从棉袄里取出来给了紫鸢,紫鸢接过没说“谢”字,只跪在地上给她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一日晚饭后,紫鸢坐在炕头绣花,初彤坐在炕的另一头端了本史书看,但看着看着便开始走神。不由想到:“老子最近的运气委实是背了些,不但杀了个皇子还中了剧毒,如果没有解药,那剩下的日子便是数着过啦,就算有了解药,身上背了个株连九族的大罪也委实不轻松。”想到这里她不由叹了口气,但转念又暗道:“呀呀呸的!不过这回好歹杀的是个皇子!普天之下敢杀死皇子的有几个?老子也算是名列前茅光彩照人嗷嗷了不起的人物了!”想到这里她心中宽慰了些,伸手捏了片糕点塞入口中,思维又开始驰骋:“不过如此这般一闹,我跟二爷的婚事就泡了汤,太子肯定不会认我做干闺女了,他现在不杀了我,我便谢天谢地……”刚想到这里不由心中一惊,此时却听到紫鸢长长的叹了口气。只见她拈了针呆呆的出神,眉目间似有化不开的千般烦恼。她一碰紫鸢的胳膊,问道:“你想什么呢?是不是你娘的病?”

紫鸢转过脸,美目盯了初彤片刻,脸上神情风云变幻,最终,她似乎下了狠心,低声道:“初彤,你还是走吧,我……”初彤心中陡然一沉。

刚说到这里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两人都吓了一跳,紫鸢忙跑去拉起门闩,只见谢凌辉站在门外,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见了紫鸢微一点头道:“你下去吧。”紫鸢点头,临出门的时候又忘了初彤一眼,目光中仿佛有千万句话想要诉说,但她终究低了头,退了出去。

谢凌辉似乎今日心情不错,他走到初彤身边,将食盒打开,取出一盘盘精致的糕点,凤目弯起,对初彤笑道:“我今天特地命厨子做的,都是你平日爱吃的,尝尝看。”说罢又取出一小坛酒,在初彤面前晃了晃道:“我这儿还有一坛子上好的老白干,我们小酌一番也颇有情趣。”说罢亲自倒了两杯,而后坐到初彤身边。

初彤仰脸笑道:“二爷今日是不是有什么喜事?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

谢凌辉摇摇头,揽了初彤的肩膀道:“只是想起你这段时间养伤,身子不好,需要好好补补,所以命厨房特地做了这个来。”说着拿起一块递给初彤道:“还热着呢。”

初彤接了过来,明眸闪闪盯着谢凌辉的脸望了片刻,只见他凤目潋滟,笑容温柔。初彤“扑哧”一笑,低下头看了看糕点,笑容逐渐敛去,轻声道:“二爷,你今天来是来送我上路的么?”

谢凌辉身躯猛地一震。初彤抬起头望着他笑道:“二爷,你今日穿的是素白的凤尾暗花长衫,头上是白玉冠,带了我最喜欢的糕点来,甚至还带了酒,看来今天是真的要给我送行了......”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良久,谢凌辉声音低哑道:“初彤,对不起。”

这一句话说罢,初彤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下直灌到头上。

谢凌辉缓缓道:“皇上那里,我们找了一具和你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女尸应付过去了,我原本以为事情就可以了结,但是,太子却执意要你的命,他在我府中有线人,所以你的身高相貌他了然于胸,想作假欺骗,根本不可能……”

初彤沉默不语,只是盯着手里的糕点。

谢凌辉亦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这件事的牵连实在太大了,你若不死,太子便一日不得安心。若此事被有心之徒利用,查出真相,那太子的储君之位定然不保,而到时候谢家也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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