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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匣记/锦瑟江山(35)

初彤轻声道:“所以我必须死?”

谢凌辉没搭腔,许久,艰涩道:“初彤,我一直都喜欢你,想和你厮守在一起,但,但……”他举起酒杯仰脖灌下之后将酒杯紧紧捏在掌中,全身微微发颤,深吸一口气道:“初彤,这几日我辗转难眠,我舍不得你,可我背后有一个家族,我不能因为你而弃整个谢家人的利益和身家性命而不顾……”

初彤冷冷道:“可我却为了你弃自己的性命安危而不顾!”

谢凌辉久久沉默,最终声音苦涩道:“我知道你恨我……我欠你的下辈子还你。”这番话说罢,谢凌辉手中的酒杯“咔嚓”一声捏得粉碎,鲜血点点落在素白的衣衫上,晕染出一片血色的梅花。

初彤突然把手里的点心一下子全都塞进了口中,她大口的嚼着,眼泪滚滚而落,全身都颤了起来。她奋力将口总的食物咽下,又连续倒了几杯烈酒,统统是一饮而尽。她双手环抱抖了好一会儿,而后逐渐平静,用力抹了一下脸上的泪珠,表情木然的看着谢凌辉道:“不知二爷想让我怎么死?给我一个痛快?”

谢凌辉双手更攥紧了拳头,血珠滴滴滑落,他最终还是长叹一声,伸手一指房门道:“我对你下不了手,不愿......不愿见你死在这院子里。洪管家和隆熙隆照已在院外把守了不同的方向,等你出了这宅子,他们便会追上你……”

初彤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动作彷佛僵直了一般,将当初来谢府穿着的那身小棉袄打成包裹系在身上,抓了一把点心放在怀里,然后转身走向大门。这时,她原本空洞恍惚的眸子中骤然迸发出强烈的绝望和恨意,她盯着谢凌辉的脸,一把扯下腰间的玉如意,奋力掷在地上,那如意便“啪”的一声四分五裂。初彤咬着牙道:“檀雾庄园,曾经明月,君已负我,恩断义绝!”

说罢初彤大步走了出去,她每走一步,眼中的戾气便增加一分,心中的怒焰如同排山倒海的巨浪,郁结在胸中直想让她尖叫。凭什么!凭什么!我对他一往情深,为他豁出性命,为他中了剧毒,他现在要杀我!他现在要杀我!

她突然嘿嘿一笑,那笑容带着无限的冤屈和愤恨。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她不甘心死在这里!她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让神智清明起来,正在此时有人一拉她的胳膊,紧接着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初彤浑身一个激灵,定睛一瞧,只见紫鸢满面焦虑的站在她面前,竖起指头放在唇边“嘘”了几声道:“初彤,是我。”她说完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将初彤拽到一处院墙下,声音急促道:“这院子附近都派了人守着,只等你一出门就……不过还好二爷没大动干戈,只在几面墙外派了心腹。”说到这里,紫鸢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和一条手帕塞到初彤手中道:“这西面的墙是隆熙守着的,他前几天肩上的旧伤复发,现在还没好利索,况且他在这几人之中最心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兴许能放你一马。这帕子里藏有迷魂散,人吸了这粉末便会顷刻晕倒。我的马就停在这堵墙后头的角落里,你快骑上逃命去吧!”

初彤听罢不由一愣,紫鸢把匕首和帕子塞到她腰间,低声催促道:“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初彤只觉一股热意涌上眼眶,她使劲握了握紫鸢的手,低声哽咽道:“好姐姐,我……”她后面的话竟一句都说不出,只深深看了紫鸢一眼,狠狠一咬牙,纵身向上一跳,双臂攀住墙垣,而后翻身跃了出去。

那院墙外的角落里果然拴着一匹马,初彤解开缰绳,一跃而上,轻声喝了一声“驾!”便策马向前疾驰。刚跑了没几步前方有一股杀气袭来,初彤迅速偏开身子,只见一口明晃晃的大刀从擦着她的肩膀切过。初彤全身一震,心道:“来了!”转头望去,只见隆熙提着一口单刀站在她面前,举着刀便要腾空跃起立劈而下。此时月光正撒在初彤慌乱绝望的脸上,隆熙神色一僵,立时念起往昔和初彤一起为谢凌辉办事所存的几分情谊,就在这一迟疑的功夫,初彤从腰间掏出紫鸢给她的帕子用力向隆熙脸上抖去。只见帕子散出一阵粉末,隆熙躲闪不及吸了少许,他登时双目发直,晃了两晃便直挺挺的栽倒在地。初彤见状双脚奋力一夹马腹,那马便低嘶一声向前奔去。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街上却有几点昏黄的灯光在寒风里忽明忽暗。初彤策马大大街上狂奔,马蹄扬尘,那踏踏的蹄声在沉静的夜晚分外清晰。初彤心中暗道:“王家素来与谢家不和,我若跑到王家地盘,谢凌辉也要忌惮三分。况且王琅曾给我一块玉佩,老子便向他去求救。性命攸关,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想到此处,初彤便朝着城北王家狂奔而去。

突然,寂静的长街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魁梧的身影,黯淡的灯火照在他脸上映射出一张平凡的脸。初彤见到登时吃了一惊,忍不住惊呼出声:“洪管家!”她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但是此时脸上却挂了一丝冷笑,喃喃道:“老子早就知道不会那么容易就逃掉!”

只见洪管家高高扬起长鞭,朝初彤“啪”的一声甩去,那马一惊,“嘶嘶”叫了一声,立刻停住了脚步。初彤死死将缰绳攥在手中,目光戒备的看着洪管家。

洪管家仍然沉默,他向初彤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两个人静静对视了一会儿。初彤挺直了腰,一对明眸隐隐闪着寒光。突然,洪总管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哀伤,淡淡道:“初彤,你最后还有什么心愿么?这几年你我共同给二爷办事,也存了几分交情,你若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我定当帮你完成。”

初彤妩媚一笑道:“除了活着,我没什么心愿,可惜你又不成全我。”话虽简短,但语气中充满浓烈的恨意。

洪管家道:“二爷他也是不得已的。”

初彤哈哈大笑起来,怒道:“不得已?他可以把我送到远方,让我一辈子不得回大周,但是他现在却要杀了我!”

洪管家手里的鞭子松了松又紧了紧,淡淡道:“姚初彤,今天就算你有怨恨我也没办法。二爷身上的担子极重,他说过‘在世上不能只靠着感情活下去’,初彤,你别怪二爷,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吧!”言毕,洪管家手中的长鞭已经甩了过来。

初彤吃了一惊,急忙带着骏马闪身躲开,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那鞭子精准无比的抽在她的右腿上,她疼得“啊”的大叫一声,险些从马上跌落。

洪总管收回鞭子,对着初彤的腿又是一鞭。初彤左腿一疼,登时就没了知觉,冷汗顺着她额头大滴落下。洪总管缓缓走了过去,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花的小瓷瓶,对初彤道:“这瓷瓶里装的是鹤顶红。初彤,你吃了吧,死得还能干脆些,给自己留个全尸。”

就在此时,初彤冷冷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点心朝洪管家掷了过去。就在他一分神的功夫,初彤拨转马头,喊了一声“驾”,那马便顺着大街的另一侧狂奔而去。

谢凌辉的马是千中选一的良骥,跑起来势如疾风。洪管家虽武艺高强,但一时竟不能追上,在她身后施展轻功,长鞭更“啪啪”袭来,有两记重重落在初彤背上,幸而她身后背着包袱,否则此刻她非得吐血落马不可。

初彤只觉得胸中气血排山倒海,难受莫名,但只紧紧抱住马匹绝不松手。突然一记鞭子打在马儿身上,那马长嘶一声更如发疯一般向前飞驰而去,初彤只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但具体身在何处便不得而知了。

跑着跑着,初彤逐渐感到坚持不住,手一松劲便被甩到了地上,她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爬了起来,只见身后一个人都没有,那马一通发狠的奔跑自然把洪总管远远甩在了后面。她打量四周,只见自己落在一户极显贵气奢华的朱门附近,那门上挂两个灯笼,初彤仔细辨认,只见灯笼上分别写着一个“王”字。初彤喃喃道:“莫非我已经到了城北的王家?”刚想到这里,耳边隐约传来脚步声和喊声,她知道追兵到了,索性心一横“咚咚”击打眼前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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