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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重铜花门(10)+番外

李单抱着李南,身后跟着李南的奶娘,小丫头抱着大包袱,一行人跟在张宪薇后面回去了。

院子里赵氏已经都收拾好了,床帐已经换了从家里带来的,床也铺好了,箱笼也收拾了。除了窗户纸还没换,现在也没有功夫干这个。

“这样就行了,窗户纸明天再说。”这粉色的窗纱都要换成白纸,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换好的。

赵氏已经把白纸拿来了,“媳妇想,先换西边屋里的,等明天再换东边的。”西边屋里是下人住,东边屋里是张宪薇和李显住。

她也是个当家奶奶的性子,凡事都不喜欢拖,一定要立刻办好。

“你看着办吧。”张宪薇交给她也是放心的,指着李单和李南说,“这是大爷和三爷,今天留在咱们这边吃饭。”

李单不放心,肯定是要看一看李南住在这里是谁照顾?这些人对他好不好。正好张宪薇也有话要跟他说,这个孩子心里憋着劲,就算把自己给熬死也不肯松口气的。当年他一边心里牵挂着李南,一边要考功名,夜夜读到天亮,考上功名后又要赶紧把祖产收到手里,不到三十岁就一身是病。

李家几辈中,只出了这么一个有胆有识,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张宪薇上一次听说他病了以后,年年送药。好人总是不长命的,李单的爹李阳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结果父子两个都没活过而立。

偏偏李显和李克这样的,倒是越活越滋润了。

张宪薇不平,她倒不信了,好人真的没有坏人长命?有情有义的就真的不如那狼心狗肺的?

这次,她非把李单兄弟的命给扭过来不可!

何况李克靠不住,贞儿长大后,还是需要有个兄弟依靠的。李单知恩图报,李南心思纯正,正是贞儿的依靠。

李显在外面接待来吊唁的,赵氏亲手做了菜让人送上来后就躲到后面去吃了。桌上只有张宪薇带着贞儿,李南坐在贞儿旁边,李单坐在另一边。李克让她给撵到外头去了,成了亲就是大人了。李显见了他,一定会拉着他一起招待客人的。

他这个爹总是千方百计让李克出来露脸。

下人也都撵出去了,屋里只有他们一家人吃饭。

“吃吧。”张宪薇给贞儿挟了一筷子炒豆芽,也给李南挟了一筷子,再给李单也挟了一筷子,“你也吃吧,日后南儿可只有你了。”

这话一说,李单的眼泪就下来了。他不敢让李南看见,装着咳嗽站起来去擦了泪又回来坐下,神色缓和多了。

李南和贞儿一起吃,两个小孩子比着吃,都多吃了半碗。办丧事时不能吃荤腥,张宪薇让人蒸了三碗鸡蛋羹,他们三个一人一碗。

李单不肯吃,要让给李南。

张宪薇道:“他有,再吃该撑着了。你想撑起这个家,更要注意身体。不论如何,你在我这边就还是个孩子,吃。”

李单眼圈泛红,哽咽着把鸡蛋羹吃下去。

吃完了饭,张宪薇没让他走,而是让他教李南和贞儿识字。

“南儿虽然小,可也是男子。就是家里出了事,学问也不能丢。你每天抽空过来一趟,不用多教,每天认十个字就够了。”她说。

李单本来还要想办法过来看弟弟,这下光明正大的理由有了。上次他一边要去前边招待前来吊唁的亲朋,要去大伯母跟前尽孝,还要来看弟弟,晚上回去还要念书。这么着连轴转,铁人也要熬坏了。

李南累了一天,不一会儿就困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张宪薇让奶娘给他擦洗了,跟贞儿一起睡在里屋的大炕上,奶娘和良缘陪在旁边。看着李南洗干净了,换了衣服躺下睡了,李单才走。

张宪薇坐在灯下给贞儿缝孝服,缝了几针李显就回来了。

“吃了吗?小炉子上还热着一碗面呢。”张宪薇站起来,过去帮他换衣服。他身上都是香的味道,连头发里都是。

李显看起来蓬头垢面,大概自从他来后没多久,李家大伯就去世了。从那天起,他就没有沐浴过了。

这也是规矩。

不过张宪薇这次觉得他恶心了,打了水让他自己洗,转头去给他准备‘两份小菜’。

等她把面和小菜端进来,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完,再收拾了碗盘后,夫妻两个才躺下来说话。

张宪薇只留了一盏小灯,就着如豆的灯火继续给贞儿做衣服。

半天没听到李显说话,扭头看了一眼,他正呆呆望着帐子顶哭,眼泪从两边的鬓角滑落,没入头发里。

她只好把针线放到一边,提起李南的事,前后把大伯母的话说了一遍后,道:“……我看大伯母的意思,大概是想让李南过继给咱们。”

这一打岔,他也不哭了,坐起来想了一会儿说,“应该的。阳哥儿早死,留下这几个孩子,本来想着等到单儿娶了亲,下面的弟弟也能照顾着,谁想到大伯这么早就……”说到这里,又哭了,泣不成声。

他以袖掩面擦泪,张宪薇的心里却转到别处去了:要是我死了,你也会这样哭吗?

再一想,朱锦儿死时都没见他掉泪,更不用说她张宪薇了。

第 8 章

李家大伯都快六十岁了,这个年纪已经算高寿了。

张宪薇嫁进李家多年,跟李家大伯没见过几面。而且从几年前起,每次见面都是办丧事。

当时,李显的爹是在李显出生后没几年,就从老家搬出来了。当年他们兄弟几个,李显是这一辈里最早出生嫡出男丁。听说当时李家有小人,说李显的爹想占了李家的祖产。

所以,他搬走后很少回老家。不过李显跟她说过,他爹倒是早就后悔了,只是人言可畏,他也不想让人说他掂记大哥的东西,不但他不肯回去,也不让李显多跟李家大伯走动。

李慕去世时,李家大伯亲自赶来,要带弟弟回老家,在灵前哭得涕泪横流。从那一次开始,李显才开始跟大伯亲近起来。

结果,李慕死后不到两年,大伯家的李阳去世。然后是李显的娘屠氏也跟着李慕走了。这母孝刚刚守完,大伯李芾也走了。

接下来,李家还有一场丧事要办呢。

张宪薇天天带着李南去看大伯母,她也就是在熬日子了。乔氏替她去招待亲朋中的女眷,这次她不想再事事都抓在手里,能松手的就松开手。

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干了,累了自己,也没有人说她什么好话。

以前,每次到李家大伯这里来,她都要承担起大嫂的责任来。底下的妯娌怨声载道,还有那坏良心的说她把劲都用在这些地方了,怪不得儿子都让别人生了。

听到这句话时,她气得几天起不来床。

这次,她可不干了!

李家大伯死是死了,可临死前什么都安排好了。李家大房这边没有浮财,除了家里的大件,银子都让他换成了良田。这些田契早就被大伯母交给李单了。除非来治丧的人能把屋里的床和柜子当着人的面扛走,不然他们什么便宜也别想占。

大伯母把她的嫁妆给了张宪薇。“这些都给南儿留着。”她疼爱的摸着李南的小脑袋说。嫁妆里的田契给李南,她也防着李单这个兄弟日后不管李南了,好歹这孩子手里有田就饿不死。

嫁妆里的金银首饰日后给李单的媳妇,花瓶、玉器、字画这一类的古董给贞儿当嫁妆。箱子里的布料都给了张宪薇,让她裁衣服、赏人都随便。

大伯母手里还拿着二十几张身契。年老的都放了,雇来的等到丧事办完都让他们回家。只留下十几岁的这些,让张宪薇带回去给李南当使唤人。

都安排好了,大伯母也安心了。就在大伯的棺材从李家正门抬出去,鞭炮炸响时,她在屋里咽气了。走时面带微笑,一手还拉着张宪薇。

“伯娘!!”张宪薇放声大哭。

重来一回,所有的事都要再来一遍,所有的死都要再经历一次。

阎王要人三更死,谁肯留人到五更?

张宪薇这一哭,摧心欲碎。她本来就积了一肚子的心事,平常也只是苦中作乐,一下子胸中的悲痛随着哭声泄出,没一会儿就哭晕过去了。

等她醒来,贞儿一张小脸都是泪痕睡着了,就躺在她的里面。她坐起来给孩子掖被子,结果看到李南睡在贞儿旁边,小脸上也都是泪。

良缘听见声音,轻手轻脚的进来。侍候她穿好衣服,两人到外头来说话。她端来煮烂的米粥和小菜,让张宪薇吃着,她在一边说着。

“太太你当时晕过去了,屋里一下子都乱了。贞儿和南儿都哭得厉害,谁抱也不走。还是大少爷发了话,让南儿跟着贞儿就留在你的身边。”良缘这话里的大少爷是指李单,李克虽然在他们家称大少爷,可是这里可是不认的。

虽说也有庶子论排行的,但是当时李克出生后,李显虽然给李家大伯这里送了信,人家也回了一份礼,还来吃了满月酒。但是当李单落地时,李家大伯这里直接就是喊‘大少爷’的。

可见,是没把李克摆在前头。

剩下的,李家大伯还是按着时辰下葬了。李显正在忙着给大伯母办棺材,丧事还要接着往下办。

张宪薇病着,正是应该什么也不用理了。

她每天只管看着南儿和贞儿在屋里玩,外面烟熏火燎的,人来人往,她也不放心他们去外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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