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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夺娇(7)+番外

作者: 长安宴灯 阅读记录

世家那帮老东西哪来的胆子,怎么敢伤她!怎么敢用这种利器去伤她!

独孤凛怒不可遏,暴虐渐起,手下力道更重了几分,旋着那人的伤口猛地将刀抽出。

刀下之人爆出杀猪般的嚎叫,生不如死。

独孤凛扔了刀,接过帕子悠悠自得地擦拭着指缝间的血迹。眸底波澜尽退,平静得似是方才那惨绝人寰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沾着污血的帕子被扔到下首那人的脸上。

“藏风,拖下去继续用刑。”

独孤凛语气冷冷,抛下一句便走,恍若未闻得身后此起彼伏的嘶哑悲鸣声。

他抬起头,视线穿过宫墙落在墙外的红枫上。

树顶的一片叶在劲风中摇摇欲坠,惹人怜惜。

如她一般,无助地抓住他的背,随他沉浮。

独孤凛烦躁地按了按眉心,清楚察觉到自己失控了。

比如昨夜的放纵,再比如今日的杀虐。

独孤凛知道明斟雪想逃,昨夜一腔怒火驾临坤宁宫本是想当面质问她。

却不想被明斟雪拒之门外。

独孤凛笑了,笑得一众宫人汗毛倒竖乌泱泱跪了一片。

很好,很好。

那个软弱怯懦,受不得一点惊吓,听着雷声便会瑟缩在锦衾里将自己裹成个白玉团子的娇娇儿,竟也会骗他了。

死不足惜。

却也出乎预料勾起了他深埋心底的某种异样邪念。

放她走么?任由她就此离开?

独孤凛眸色沉了沉,半晌,冷声道:

“摆驾承月门。”

承月门前,秋日里的草木香充盈鼻息。

然而走得远了,那股血腥气竟去而复返,越来越浓,一行宫人皆嗅到这不寻常的气息,不安地窃窃私语着。

天际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

明斟雪下意识想躲,她想抓住邓嬷嬷的手寻个安慰,一伸手却抓了个空。

是了,而今邓嬷嬷带着心腹宫女替她探路,就候在承月门外预备着接应她。

眼看一场暴雨将至,领头太监示意众人先往檐下去避雨,待到这阵雨停了再出宫。

周围宫人彼此相熟便聚在一处说笑,明斟雪被雷声扰的害怕,又担心被人认出了身份,遂将包袱紧紧抱着怀里,独自找了个角落安安静静待着。

说不清缘由,心下始终惴惴不安。

阵雨来得急,走得快。

一行人收拾了行囊再度上路。

御道上积聚的雨水追着绣履跟儿蹦哒,甩了鞋面几滴泥点子。

“想着今儿回家,特地做了双新鞋给阿娘看看呢。谁成想老天不给脸面,顶顶干净的新鞋面被弄脏了。”

身侧的宫女低头盯着鞋面忍不住抱怨,明斟雪的视线随之一落,忽的钉在了她的绣履旁。

水洼里静静躺着一枚碧玉坠子,被泥水掩着不甚引人注意。

可明斟雪对此再熟悉不过,这是她今早亲自交于邓嬷嬷的,本是一对,因何落了一只在这处?

她心不在焉,正出神想着,忽见身旁宫女纷纷拿袖子捂住口鼻,更有几人蹲下身来作势要干呕。

明斟雪回过神,鼻息间倏的窜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直冲喉咙,刺激的她胃里一阵翻腾。

她忙伸袖掩住口鼻,努力平复胃里的不适感。

领头太监却恍若未曾嗅到异味似的,只一昧催促着宫人往前走。

宫人里开始骚动。

明斟雪心跳得越发快,一路走来遇见的稀奇事实在太多。她告诉自己,再走上片刻便能逃脱这座囚笼了。

只略一想着,脚步便不自觉地开始加快,步履轻松得很。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砰!”

走在前头的宫人蓦地刹住了脚,明斟雪一个不留神,撞上了她。

“对不住,对不住……”明斟雪满怀歉意,连声道着。

那宫女却并未转身来同她言语,只是呆愣愣的背对着明斟雪。

明斟雪觉得这人甚是奇怪,身子霎时间绷的同石像一般僵硬。

她正想关切宫女是否身子不适,那人突然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血!血!!好多血!!”

“你不要命了!敢在宫里大声喧哗!”

“姐姐救我,姐姐,我不想死……”

走在前头的宫人乱作一团,跑的跑,散的散。

面前一空,明斟雪茫然。

这时冰凉粘腻的触感游蛇般窜入足底,爬上脚背。

自绣履尖飞快漫开,湿答答的浸湿了鞋袜,一片冰冷。

这种感觉勾起了她记忆深处的恐惧。

面前巍峨的宫门逐渐淡去,明斟雪眼前浮现出那座睥睨天下,象征无上皇权的金殿。

玄衣青年强势地握住老皇的手,逼他执笔沾着梁宇间悬着的一具具皮囊滴落的血,在明黄绫锦上一笔一划亲手书写传位遗诏。

号令群雄、威震八方的九五之尊这时沦为青年手中的提线傀儡,往昔威风全然不在,被桎梏着违心写下一笔又一笔,却无能为力,只会老泪横流。

独孤凛搁下笔,颇为满意地欣赏着这份写有他名字的传位血诏。

出人意料,下一瞬他却捻起那封足以让他名正言顺继位的圣旨,轻飘飘地一抛,任由火舌吞噬掉那份虚伪的名正言顺。

他俯下身来睥睨着颓老的皇帝,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儿臣想要的,自会亲手夺来。父皇给的,儿臣一概不稀罕。”

重重宫阙渐渐自眼前消散,明斟雪怔怔低下头,望向被浸湿的绣履。

淹没脚背的不是暴雨后的积水,而是被雨水冲刷过来的殷殷血水。

明斟雪霎时凉彻心扉,脸色煞白。

脑海中千万种声音一齐涌出,混乱嘈杂。

逃!逃!快逃!

明斟雪心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她环视一眼万仞宫墙围成的囚笼,不管不顾地往宫门处拼命奔去。

脚下踏开的血水迸溅了一身,耳畔肃杀的秋风掀起薄纱,割着脸颊呼啸而过,明斟雪没有知觉,只知一昧朝外跑。

快些,再快些,就要到了。

出了这扇宫门,她再也不要回到这座压抑的笼冢里。

既到此处,断无再回去的道理。横竖被独孤凛抓住也是个死,出宫,唯有出宫,这是她最后一线生机。

死在宫外,也是自由的。

明斟雪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白纱翻飞,裙袂飘飘,像一只被压抑许久终得破茧而出的振翼白蝶。

她穿过冗长的宫道,踏出承月门,彻底离开了这座困着她三年的宫城。

她自由了!

穿过承月门的那一刻,明斟雪心里积聚已久的不安与郁结瞬间消散。

她真的恢复自由了。

明斟雪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只觉得背负多年的沉重枷锁倏的被除去了,身心无比轻松。

宫外的风也很温柔。

下一刻,明斟雪唇角的笑突然僵住了。

她愣愣望着眼前的场景,感觉一瞬间被人紧紧扼住了喉咙,近乎窒息。

一场瓢泼大雨将淋漓鲜血冲刷得遍地都是,水量太盛,漾着波澜一股脑涌入宫城,连来去自由的风都被染成了可怖的血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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