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渣攻火葬场了吗?(70)
“睡吧……”梁珏边说边不动声色地将手移到了闻清澄的脚踝处,“这样还疼吗?”
闻清澄听见声音若有似无地传来,几乎是无意识地摇了摇头。
正当此时,梁珏突然手下用力,只听骨节发出咔嚓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让人听起来心惊肉跳。
那一瞬闻清澄疼得差点跳起来,那种痛比他长这么大承受过的任何痛苦都要强烈,疼得他冷汗刷拉就下来了,眼泪夺眶而出,拼命要将那只脚从梁珏手中挣扎出来。
“来我扶你,你站起来试试。”梁珏站起来,揽着闻清澄,手下用力,就将不断挣扎着的闻清澄扶了起来。
“放开我!”闻清澄满心恼怒,但说来奇怪,方才疼得他几乎魂魄出窍的脚这会的痛楚居然没有那么强烈了。
“你可以的,别怕。”梁珏的声音很稳很沉,扶着闻清澄的手很稳。
不像贺昶扶着闻清澄的时候还有所顾忌,梁珏是将自己当成了闻清澄的支撑,让他将所有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
闻清澄还想挣脱他,但就在这时他发现,那只伤脚可以挨地了。
“如何,是不是比那个贺公子厉害?”梁珏有些得意,露出了这一晚上第一个笑,像在邀功。
“嗯……”闻清澄其实不想承认,但很奇怪,他现在的确不太疼了,但还对梁珏刚才不告诉自己就突然动手耿耿于怀,没好气道,“我竟不知殿下会治脚了。”
梁珏没注意他的语气,眼睛还盯在他的脚上,缓缓道:“这是小时母妃教我的,那时我淘气,经常会伤到手脚,她因为不想惊动父皇,就自己帮我医治,她小时在族中学过些医术,就经常一般替我熬药,一边说在宫里,凡事都只有靠自己,不能依赖任何人,才能活下去。”他神色平静,牢牢拉着闻清澄走了几步,确定无事了才走回榻边。
“所以……你从那会就养成了不相信任何人的习惯?”闻清澄问。
梁珏听后怔了下,然后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闻清澄的发顶:“但我相信我的小伴读啊。”
那一夜闻清澄是在梁珏怀里睡着的,大概是过于疲惫,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摆好一个舒服的姿势,困意就将他吞没了。
可这一夜不知为何,他一直睡不踏实,做了各种梦,梦见自己如落水狗一般流落街头,梦见梁珏知道了真相,知道自己被骗后下令要将他拖出宫门,碎尸万段。
——闻清澄从来不知道,原来潜意识里他其实是有恐惧的,如今的这幅伪装就像一个诅咒一样禁锢着他,他不断地扮演着一个深情而乖顺的伴读,然而他越这样,身上的枷锁就越紧,他只知道怎样套上它,却完全无法将它打开。
迷蒙中,闻清澄发觉有人替他整理额发,冰凉的触碰让他忍不住想躲。
那是谁?似乎是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但闻清澄不想猜,似乎那个答案也和所有的伪装一样令他生畏。
临近破晓的时候,闻清澄醒了,发现自己竟一夜都枕着梁珏的胳膊,一睁眼就看见身后有两只带着青黑眼眶的黑色眼眸盯着自己。
“不是病了吗?不再睡会儿。”梁珏声音带着沙哑,低沉的声音像被打磨过,仿佛含着沙粒一般。
“我好像梦到你了。”闻清澄闷声说。
“梦到什么了?”梁珏微睁着眼,但墨黑的双瞳像是要把眼前人看尽。
“梦见殿下把我赶出去了。”闻清澄的声音像从鼻子发出来的,好像又快要哭了。
梁珏噗嗤一声,觉得好笑,凑过去瞧他,发现他鼻尖红红的,“小东西就知道哭,那天在河堤,你当着那么多人面讲解治理方案的时候怎么不是这个样子?平时孤都要被平时你哭哭啼啼的样子给骗了。”
闻清澄不抬头,小声咕哝着:“那是殿下好骗。”
“呵!现在连你自己也这么说了是吧?”梁珏促狭地笑了一声,眯起眼睛看他。
“‘也‘是什么意思?”闻清澄抬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梁珏。
其实昨天梁珏看到梁琛给他的那页纸时心情非常复杂。他一直相信闻清澄,也从不怀疑他的真心:闻清澄忠诚又顺服,喜欢他,甚至崇拜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偷了他的东西,然后出卖给邝太师和梁缚,和那些人沆瀣一气呢?
可那张纸上,分明就是梁珏之前对麟州所有部署,就是那张纸上的内容,让他当时差点失去对麟州的掌控。
——而那上面娟秀又不缺笔锋的字迹,潇洒中透着一丝谨慎,收放自如,正是闻清澄的笔迹无疑。
“殿下?”闻清澄轻唤了一声,有些怯生生的。
梁珏中断了自己的猜想,都到了这步田地,他认为,不如干脆赌一把。
他将那页纸拿出来,丢到了闻清澄面前。
那一刻,不用两人之间任何对话,闻清澄感到头顶那巨大的铡刀终于落了下来,让他惴惴不安了一夜的事情总算尘埃落定。
原来梁琛昨晚那么着急叫梁珏走是因为这个,怪不得会那么着急。
甚至无人再去纠结这页纸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背后有着怎样的算计。闻清澄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早该知道的,在撒第一个谎的时候,就注定了要用无数个谎去圆。
对于梁珏而言,此时这段异样的沉默便已经就是回答。
梁珏想起几年前,曾和梁琛二人同被派去过边陲战场,在那里他曾亲手杀死过一个年轻的俘虏。
那是他第一回 杀人,当时从刀柄传到他指尖的触感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可就连那时的纠结和痛苦都无法与现在的十分之一相提并论。
那么轻飘飘的一张纸,对于梁珏来说就是处心积虑的陷害,背叛和欺骗。
“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回答他的是闻清澄一声很长的叹息,然后当他开口的时候——不是安慰,也不是辩解,而是仿佛提笔用朱批又在死刑簿上狠狠画了一笔。
他说:“没想到我还有再见它的一天。”
第59章 意乱05
“你说什么?”
梁珏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声音低得吓人,他竭力克制,才能让自己保持表面的平静,但一双墨黑的双瞳中闪动的寒光表明他内心其实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撕扯。
那个被他圈在东宫里, 恭顺乖巧的小伴读, 难真如梁琛所说, 是个彻头彻尾的叛徒?
“我以为能瞒过殿下的。”闻清澄这一夜没休息好,面色透着青灰,声音里透出倦意, 遮都遮不住, “未曾想,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到底是怎么回事!”梁珏抄起那页纸逼到近前, 直勾勾盯着小伴读, “是不是你偷了我的东西?”
闻清澄没见过梁珏这样,愤怒得好像一头被刺激的猛兽,下一刻就会扑上来将他撕得渣都不剩。
他们还没有过这样的争吵,一直以来总是闻清澄低眉敛目,俯首帖耳,听从梁珏所说的一切。
闻清澄有的时候会想, 自己大概真的是个好戏子, 演得太投入,都快要分不清伪装和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