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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不须啼(118)+番外

今年还得了件兔毛衣裳,虽是杂色的,戥子也好好收进她的衣裳箱子里,等天儿再冷一些的时候穿。

戥子心里还在盘算呢,就听阿宝呼吸慢下来,才这么会儿功夫,她就睡着了,还真是一点不知道发愁。

阿宝睡梦中听见个熟悉的声音,正在堂前说着什么。

“五百亩水田,三十间铺子……还有这些花缎宫纱,都是一样的樟木箱子……”

是陈妈妈的声音!

阿宝听得糊里糊涂的,她分明拒了没有要啊,怎么又在报这些名目?

隔着纱屏,看不真切,她想绕到纱屏前去,可身子一动不动。

“亲家太太想得周到。”是红姨的声音,听上去不像是不高兴,可也不像是在高兴。

红姨将人送走,长长叹了口气,回身唤她:“出来罢,你都听见了罢?”眼前这层纱,这才被挑开。

梦中的她缓缓走出去,坐到红姨身边。

抬眼看去,脸色焦枯焦枯的,人瘦了许多,怎么比刚进京的时候还要憔悴。

红姨又叹口气:“是体面人家,连这个都替你想到了,咱们该低头时就低头,总好过……”总好过什么?阿宝很想知道,红姨却没说下去。

阿宝张张嘴,嘴里说出来的,却不是她想说的话。

“红姨,我不想嫁……”

连声音都不对劲,她怎么会用这种声调说话?

红姨眼眶一红,眼泪滚出来,一把伸手搂住她:“我知道我知道,可这……这就是老天爷派给咱们家的救兵!不嫁这家,难道真嫁给那姓崔的?齐王府亲事,不好退。”

“你爹你哥都替你打听过了,裴家的六郎学问也好,人生得也好。”陶英红细细哄她,“那裴家的夫人见了你一回,这这么喜欢你,要跟咱们家结亲,多好的事儿啊!”

阿宝摇了摇头:“那都是唬人的。”她可不信就凭那一面,裴家就会向她们家提亲。

陶英红也不信,可她又不敢不相信,能想的法子都想过了,能开的口都开了,可就是没辙。

要不是裴家闷头撞上来,齐王府的亲事,就只能答应。

“裴家夫人,要是不喜欢你,怎么会想着替你补嫁妆呢?你看看这些东西。”把嫁妆单子拿给她瞧。

水晶的炉瓶三事,玛瑙的碗碟……

阿宝仔细看了看,上面没有宫中御赐的首饰花缎,也没有金鞭。

对了,这是裴家补贴她的,自然没有这些,她张嘴还想问她的金鞭子在不在,可说出口的却是:“那卫家呢?”

她怎么会问起卫家?

说到卫家,红姨反而不哭了,她把眼泪一抹,摸摸阿宝的头:“忘了罢,咱们往后跟卫家桥是桥,路是路,再不相干。”

阿宝眼前闪过一张脸,好像是卫三的脸,她倏地醒来。

明明梦中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情境,却偏偏心口闷得慌,好似做了噩梦,不住喘气。

把戥子吵醒了,戥子睁开眼睛:“怎么了?魇着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打个哈欠,含含混混问,“你这是梦见什么了?”

第76章 不准

嫁娶不须啼

怀愫

阿宝迷迷糊糊睁开眼儿, 这梦梦得她心口直跳,坐起来靠在床板上咽了口唾沫,拢着被子发怔。

戥子翻个身, 揉揉眼睛:“还真魇着了?”

阿宝也说不清楚, 方才的又像是梦,又像是真。

戥子从暖烘烘的被子里头钻出来, 给她倒了一大杯凉茶, 阿宝就是这个古怪, 大冬天也爱喝凉水。

“喏, 赶紧喝点顺顺气。”

阿宝接过杯子,咕咚咕咚一口饮尽, 灌了一整杯凉茶这才好受些,自己抬手摸摸额头,再摸摸脚心。

也不烫啊,不是发烧, 那这梦是从哪儿来的?

梦里……她确是穿着春天那件木兰绿的小袄子, 这件衣裳她是有的,可红姨的脸色怎么那样难看?

自打裴三夫人荐了万医婆上门来请过平安脉,每隔一旬林家就请她来一回,旁的地方省钱, 这上头可一点没省。

阿宝身子康健, 回回摸脉万医婆都赞她身子好。红姨的药方换过两回,夏日里是一种,到了冬日又换了一种,皆以温养为主。

万医婆头回摸脉就说她底子虚耗得厉害, 得慢慢调理才能养好, 不能急在一时。

阿兄的俸禄一半儿都买红参去了, 红姨再舍不得吃,只要买回来切开了,她退也退不了,只能自己吃。

从夏天到冬天,身子好了许多。

如今是又能吃又能睡的,脸上身上还都长了肉,今年裁冬衣做新袄,红姨的衣裳裙子都放宽了好些。

就连韩征都说:“这医婆请得值当!”

不摸脉哪会知道娘的底子都掏空了,只以为她是辛苦操劳,这才吃不香睡不好,根本想不到要吃药调整。

连阿爹也是因为这个才请太医上门来,今年冬天,他的骨疼病也没有再犯过。

戥子又打个哈欠,伸手拍拍阿宝的背:“赶紧睡罢,明儿事儿还多着呢。”

京城的贵女们,出嫁的樟木箱子那是打小就有的,阿宝哪有这些呀。

什么樟木箱啊,什么朱漆描金的子孙桶啊,家里没有的,都要现去定做。

螺儿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还得找绣娘来绣嫁妆,好在秦淮河畔绣户丝户多,这会儿找人来,到明年春天也就预备得差不多了。

戥子比自己嫁人还操心,她跟红姨生怕阿宝嫁过去被裴家的亲戚说嘴。

红姨还特意把戥子叫过去:“裴六郎自己求娶的咱们阿宝,裴夫人也喜欢她,连裴家姑娘都同处得好,这些我皆不担心。就是怕裴家那些亲戚,有你跟着去我也安心些。”

阿宝在这些小事情上,不如戥子机灵有计较。

戥子当着红姨的面夸下海口:“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罢,就算我不成,那还有燕草呢,她多聪明啊。”

看阿宝还翻来覆去睡不着,戥子慢慢拍着她的背:“你怎么定了亲,胆子还小起来了?”原来她哪会怕梦里的东西。

阿宝听到戥子这么说,略定定神,就是梦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再说红姨这不是好好的嘛!

前儿万医婆还上门替她看过脉,她脸色好得很呢!

阿宝这么想着,才又阖上眼,凝神静气,许久才睡去。

裴观回到家便把单子送还给裴三夫人:“林家没要。”还把阿宝要鞋子尺寸的事儿说了,“她说她最擅做鞋。”

裴夫人听了便笑:“倒是有这个说法,她既是跟你说的,那还得由你送去。”

要是才刚定亲,婆家人就当面把鞋子尺寸报过去,那成什么样子?这是还没进门就给新媳妇下马威呢。

阿宝有这个心,就得让观哥儿悄悄给,这才好看。

这份补贴林家没要,裴三夫人又喜又忧,对陈妈妈说:“我倒没看错这孩子,可就是……”就是怕她进了门,新嫁娘正面嫩的时候,被人明里暗里的讥讽,叫她下不来台。

陈妈妈笑了:“就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四房五房哪个不是一肚子的算计,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讨了个这样性直可爱的儿媳妇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