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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不须啼(200)+番外

不过片刻,花包中的茶叶便飘浮起来,粉荷花瓣也被热水浸泡,失了花色。

这花,这茶器,只有须臾的美。

裴观啜饮一口:“既是流言,便不足为信。”

萧思卿笑了,他想起那些流言,说裴观不得已要娶一位马伕的女儿。他当时便嗟叹,原来他们从前差不多,如今也差不多。

只没想到,裴观与新婚妻子,如此相得。

家里硬塞给他的,他还能如此珍爱。

这人生在世上,究竟有何趣味。

“你真是我生平所见,最假最无趣的人。”萧思卿薄饮了几杯,略带醉意。

裴观手执杯盏:“萧兄交浅言深了,但我们,彼此彼此。”

萧思卿还待说些什么,一个长随跑进来报信:“少爷!有信儿了!”

他倏地立起,撞杯翻碟,身边的管家一把扶住萧思卿。

“是不是她?”

裴观搁下茶盏,就见那个扶住萧思卿的管事嘴唇不住颤动。

心下了然,这就是燕草的爹了。

再看萧思卿,醉中失态,颇有癫狂之意。

这人,莫不是疯了。

第133章 不幻

嫁娶不须啼

怀愫

裴观没有立时就走。

萧思卿要找的人一墙之隔, 就在阿宝身边。他自然要留下来,听一听是真有信,还是假有信。

随即搁下茶盏, 取一枚樱桃送入口中。

便见那长随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 裴观余光扫过,是一张抄录下来的身契。

原来萧思卿除了四处走访, 还走了这个路子。

正经大户人家买卖奴仆, 身契都在官府中有存着一份, 花点小钱, 买通小吏,就能知道卖到了何处。

也因他有了官身, 才能如此便宜行事。

萧思卿不蠢,燕草是何时卖出来的,往什么地方走会遇上什么战事,他心里都盘过一遍。人牙子也不会眼见打仗还往北边去, 说是卖到北边, 只是为了给萧家老夫人一个交待。

他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就是京城和京城周边。

几处小官府都已经找过,那些身契上没有她的名字。进了京城,想入官府看这些, 不是花几个钱就成的, 颇费了些功夫才办成。

双管齐下,一面四处打探城中妓馆,一面走官府的路子,终于在那几册厚厚的身契里, 找到了那个名字。

年纪和姓名也都能对得上, 萧思卿盯着纸上主家的姓名:“这人……”

那长随咽了口唾沫:“这家……刚到京城时在几家官牙私牙处, 买了许多年轻女子,不光看相貌,还看有何特长。”

她并不美貌,可她会的东西,千金难得。

萧思卿胸膛起伏,半晌才缓过气来,那必是被这家买去了。

裴观只扫见了身契格式,小桌边只远远近近设了几处灯盏,光影错落,美是极美,只是瞧不清楚纸上究竟写了什么。

端看那个长随脸上的神情,只怕不是个容易攀扯的人家。

萧思卿将那张纸叠起来放进袖中,他回身见裴观还在:“裴兄见谅,我有急事,要进城去,你……自便罢。”

“是何急事?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萧兄但说无妨。”

萧思卿颇有些讶异,裴观这人,不爱管别家私事,连听他都不愿意听。

若是有人在他身边嚼舌,他会立时起身,离开八丈远,生怕听上一句就污了他君子的名声。

没想到,他竟会主动问起。

但萧思卿一口回绝:“不必,我自有门路。”

他急着骑马进城,裴观好心提醒:“萧兄此时回城,城门已经关了。”说完才离开萧家,看萧思卿那模样,再听长随的回禀,并没查到林家头上。

燕草改了姓名又改了年纪,萧思卿就算去官府把身契翻个底朝天,那也找不到人。

他回到别院,进屋先问:“有吃的没有?”

阿宝夜里吃了假蟹粉蟹肉,虽还没到吃蟹的时候,但厨房上专做素食的厨娘用蛋白蛋黄咸蛋,做了道假蟹粉。

勉强也能骗骗嘴,总不能顿顿都吃苏坡豆腐肉。

“怎么?你去萧家没吃东西?”

“没吃成。”就算吃,桌上也只有樱桃笋脯,哪吃得饱。

怪不得燕草做素食也是真君粥、煿金煮玉、山家三脆,还真是萧思卿调理出来的人。

裴观坐下道:“给我下碗清汤面罢。”

结香领命而去,没一会儿厨房就送了清汤面上来,说是清汤,还是用菌菇吊的汤头,再把菌子切丝,盖上假蟹肉蟹粉。

裴观自跟阿宝用饭,吃得更多了,素面也能吃一大碗。

阿宝问他:“怎么样?他找你干什么?”

裴观搁下筷子喝了口汤,再喝口茶清清口,这才道:“想是要说选官的事,只是还没说,就被打断了。”

又将萧思卿找人的事说了一遍。

裴观虽语音平平,但阿宝听他说话好似说书,不时便皱眉瞪眼,把裴观逗笑了。

他本想将这事原原本本一次说完的,看她脸上满是关切,不由自主便将音调给改了,待说到长随拿出纸时。

裴观停下话头,拿起茶盏,缓缓歇开茶盖儿,送到嘴边啜饮一口。

阿宝急了:“然后呢?纸上写了什么?”

伸手摇他,差点儿将茶洒了。

裴观笑了一声:“灯火太暗,瞧不见上面写了什么,但他查不到。”萧思卿只怕从没想过,燕草不愿意回去。

“对哦!”阿宝一抚掌,她把燕草改了名字的事儿给忘了,心里又为萧思卿找不到燕草高兴,正待要笑,又叹息一声。

“怎么?”裴观见她突然叹息,问她,“他找不过来的,你不必担忧。”

“不是因为这个。”阿宝托着腮道,“燕草的爹娘定也知道了消息。”心里必会期盼找到女儿,哪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裴观没有说话,只是看看她,又笑了笑。

这事阿宝决定瞒着燕草,免得她知道之后伤心难过。

“那姓萧的不好,你不要同他多来往。”

阿宝这口吻,让裴观挑起眉头,真像是妻子说的话。

两辈子头一回听见她这般霸道,裴观虽笑,却缓声对她道:“我与萧思卿性不相投,但所爱者要见其恶处,所恨者也要见其善处。这人还是有可取处。”

“譬如什么?”阿宝满脸不信。

是他包了游船□□喝大酒啊?还是他胡闹一番害得燕草被卖?要不是燕草自己聪明,就真被卖进妓馆中去了。

“他这人,调香制墨炒茶篆刻件件精通,仿古画也是一绝。”玩得比琴棋书画要更偏门,还样样都拿得出手来。

好像就是因此……齐王曾想将他收入门下。

裴观想起此节,记在心中。

两人正说话,戥子端着药盅上来:“喝药了。”

阿宝故意在裴观面前重重叹息一声,嘟嘟囔囔:“又要喝,每日里喝药,我都成药罐子了。”一面说一面冲戥子使眼色。

戥子背过身,对阿宝眨眨眼。

药盅里头盛的是酸梅汤,等会她喝假药,可得装得像些。要是被姑爷看穿了,不会罚姑娘,定然要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