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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不须啼(201)+番外

“已经晾过了,不烫的,一口喝了就不苦了。”

“一口喝也苦。”

两人一唱一和,从小撒谎作假就必得演得有九分真,把每天说的话都说一遍,大人们才会相信。

“今儿的点心是山楂糕,用酸甜味儿盖一盖苦。”

阿宝眉头大皱着,捧起药盅来,也不用勺子,当真一口气喝光了。

放下盅儿往嘴里塞了一块糕。

裴观不知她喝的是酸梅汤,还道:“今天这山楂糕闻着真酸。”又哄阿宝,“待过几日药吃完了,再摸摸脉。”

“我可不喝药了。”

说着冲戥子挤眼睛,戥子赶紧将药盅撤下去。

裴观看她受不住这苦意,还特意让厨房再给阿宝做碗酥酪来:“那酸的,怎么压得住苦,得甜的那成,酪上多搁点蜜。”

阿宝又乖乖吃了酪,糊弄完裴观,洗漱过躺到床上,今儿她大概要作梦的,得把裴观赶到外头榻上去睡。

阿宝躺在床上,山间夜里确是比城中凉爽得多,可她平日每天都喝药,今儿没喝,一时竟没了睡意。

珠儿的事,大妞的事,还有燕草的事,在她脑中来回。

在床帐里头翻来翻去,翻得外间的裴观听到声音。

他还以为阿宝是因为燕草的爹娘才睡不着的,隔着帘子对阿宝道:“你也不用太忧心了,还是不报平安的好。”

阿宝将脸埋在锦被里,蹭着丝绸被面,眼睛盯着窗,看外头月晕松影。

也是,为人奴仆,身不得自主,不告诉她爹娘才更好。

直听见裴观在外头榻上已然熟睡,她这才睡了过去,眼皮子阖上之前,还在心里叮嘱自己,看看那姓许的,究竟好不好。

阿宝许久才又入梦。

上回梦中红姨病故,她哭得两眼红肿,戥子也是一样,结香去厨房要了煮鸡蛋,给她们俩滚眼睛。

第二日醒来,阿宝眼睛便酸得睁不开。

这回又入梦,梦里已然是冬日。

裴三夫人一身遍地锦灰鼠皮小袄,坐在临窗榻上,屋外正在落雪,屋里点着银霜炭。暖烘烘一丝烟气也没有,她慈爱的看着阿宝。

“给少夫人调个枇杷露来。”

小满已经奉了上来,裴三夫人道:“这炭虽没烟,但多少总有些炭气,你每日也喝一盏这个,润一润肺。”

阿宝伸手接过,宝蓝色滚白狐毛的小袄,雪白手腕从小袖中伸出来,竟与白狐毛同色。白齿翠眉,分明才嫁人一年不到,可神色看着大了几岁。

梦外的阿宝是知道的,梦里的红姨就是天刚冷的时候去的,阿爹也跟梦外一样调去外任,她这才看着,像大了几岁。

梦中没甚好事,阿宝这才不想入梦。

“那个许家……”

梦外的阿宝竖起耳朵。

“我让人打听过,许家家风是极清正的。”光是没房里人这一条,京城中就少有富家子弟能办到。

许家这门亲事,比起五房的嫡女裴瑶的,都还更体面了。

许知远还是举人,只这一条就强过裴珂裴瑶的未婚夫婿。

“许家小有资财,珠儿嫁过去除了侍候婆母之外,也没妯娌,日子总算是轻省的。”裴三夫人说完,喝了口枇杷露。

梦中的阿宝听了,捧着杯子半晌才道:“那许夫人为人如何?母亲要不要……再看看。”

“那自然是是要看看的。”裴三夫人点点头,“我们这样的人家,纵嫁庶女也得庄重。”只这亲事八九不离十。

梦外的阿宝急了,这怎么跟外头不一样?

明明娘……想到娘这个字,阿宝顿住。

梦里的阿宝还叫裴三夫人母亲,可梦外她没多久就改口喊娘了。她跟裴三夫人在梦外要亲近得多,裴三夫人对珠儿的情分,也更深些。

梦中阿宝似松了口气,待见着裴珠,她便轻声把这些事告诉裴珠。

裴珠面对她,也没有梦外的娇态,说到婚事一样不脸红不羞怯:“多谢嫂嫂为我探听,这事儿就顺了母亲兄长的心意罢。”

“那你呢?你的心意是什么?”

“我?”裴珠下巴轻靠在手背上,“嫁妆中若有成套的湘妃斑竹玫瑰椅子就好了。”

看阿宝蹙眉,裴珠轻笑一声,伸手按住阿宝眉心,指尖轻轻抚了抚:“你不用为我担忧,我不是那等女子,我不指望那些,只要不是中山狼,嫁给谁对我没有分别。”

兄长按着他那把标尺来找,她已经满意了。

第134章 见面

嫁娶不须啼

怀愫

裴珠识字之后便学诗文, 常从薛先生处借阅书籍。

诗中自有山长水阔,星移斗转,思妇征夫。

裴三爷藏书确是甚富, 可藏书小楼在前院, 轻易不外借,更不许女子入内。裴珠纵然想看, 也叩不开门。

待到裴珠学了画, 长辈们倒是肯将收藏的古画拿给她鉴赏, 倒不是指望她学画能学出什么来, 只是该见一见好东西。

虽未见过山水,但胸中有山水。

读得多看得多, 对情爱这等事反没了期待。

哥哥嫂嫂自然是好的,可也不是谁能找到这么个人。

裴珠天才亮就醒了,催促荼白竹月替她洗漱换裳。竹月守夜,披衣坐起来笑道:“天儿这么早, 少爷少夫人还没起呢。”

裴珠咬咬唇, 才要躺回去,便听见外头响器破空声:“那是什么?”

竹月也听住了:“莫不是……莫不是少夫人在练鞭子功?”

园中丫头都听说过,但都从未见过。

裴珠立时道:“我瞧瞧去。”

阿宝穿了一身水绿的练功服,拿出红火软鞭, 戥子问她:“怎不拿那九节鞭?”

出嫁时阿兄特意找好工匠打造的, 放在嫁妆中,阿宝还没用过。

阿宝摇摇头:“几个月不练了,手都生了,先从软鞭开始罢。”说着往鞭梢上扎了个银铃铛, 便到院中甩起来。

结香螺儿听见声音披衣出来, 一看阿宝已然换了衣裳打鞭子, 结香匆忙忙拢住头发:“姑娘怎么没叫咱们侍候?”

戥子打个哈欠:“说太早了,咱们昨儿都累了,我已经吩咐婆子烧热水去了。”

在留云山房内再松快,也不比出来好,到底还在守孝,在家想练功也都忍住。

这会儿一动筋骨,别人自是瞧不出来。

戥子却咂咂嘴:“是生疏了好些。”

她虽不会鞭功,但她打小看到大,这套鞭法使得灵不灵,一过眼就知道。

阿宝自己也知道手生了,要不然不会在鞭梢上扎银铃,耳边铃声震动,便知力道速度差在哪里。

“这还不好?”结香瞪圆了眼睛,软鞭似红蛇一般,一鞭甩似,两道残影,银铃震震作响,张嘴瞧着咽了口唾沫。

虽看过许多回了,但回回都还惊诧。

戥子看了会儿,困意上涌,打个哈欠道:“这叫灵蛇吐信,你那看鞭梢,是不是像蛇口红信,分叉的。你们瞧罢,我得再睡会儿去。”

阿宝没一会儿便浑身发汗,鞭子越是舞得快,她越是心头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