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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不须啼(215)+番外

哪怕是手中无凭据,无事实根据之事,只要风闻,便可进谏。

这个机会,岂能错过。

明日应当还安稳,后天起,就不得清净了。

他手里捧着书卷,歪在榻上,隔着窗纱闻见桂花香气,那香气经冷更幽。竟在这种时候,想起阿宝来。

也不知道她在娘家住得高不高兴,知道她破戒吃荤,那倒也没什么。

她年纪还小,能忍这么久已是难得。

毕竟她已然为祖父守过孝了,裴观深吸一口桂花香,就听见青书立在门帘边:“少爷,白露求见,说是有事要禀报。”

裴观一挑眉,白露能有什么事?

院里几个丫头都到年纪了,倒忘了把这事交给阿宝,把白露几个配人嫁出去。

“让她进来。”

白露立在阶下,秋夜露重,又临水边,这片刻功夫,她裙角便带了露水气,听见青书唤她,她还是微微一笑。

青书看她那笑,不由怔忡。

白露生得艳若玫瑰,今日竟比平日还更俏丽几分,只是她自来也不跟书僮长随们说笑,一门心思都在少爷身上。

青书见她微提裙角迈过门坎,只觉得处处古怪,难道……是想趁着少夫人不在?

可这是孝期,她要真不规矩,少爷岂能容她!

白露进门就见裴观坐在榻上,一身浅青色素罗夹纱衫,一顶素纱冠,用竹节玉簪子束住。清眉俊目,薄唇微动:“你有何事禀报?”

白露小步走到榻边,身子一软跪在少爷脚边。

粉颈低垂,如泣如诉:“婢子的娘,要跟夫人讨恩典,将婢子许人。”

裴观见她跪到脚边,皱起眉头,听到她说她娘要给她说亲,这才舒展眉心:“这是好事,当时银杏如何,你按着银杏的例再加三成。”

她要是想跟银杏一样,早两年就嫁了,何须等到这会儿。

白露却摇头:“婢子不愿。”

裴观便当她是不满意那门亲事,手里还握着书卷,依旧不当一回事:“那就让少夫人给你择个好的。”

那她就是经阿宝手嫁出去的第一个丫环,也算给了她体面。

白露肩腰轻颤,哭了几声,仰起脸来,那双眼睛含幽带怨:“少爷病时,洗漱擦身……都是婢子动手,少爷……”

她说着,脸红起来。

醒着时虽没碰过,可少爷躺在床上,身上每一缕她都抚过了。

“婢子只想,只想留在少爷身边,侍候少爷。”越说越是面红,幽怨中又含着羞怯,泪眼望住裴观。

裴观放下书卷,看向她,颇觉好笑:“你尽了本分,赏你便是。”

一个丫环,难道还要提贞节不成?

要真如此,自小到大侍候过爷们沐浴更衣的丫头,都得收了房,屋子都住不下。

白露目中滴泪:“婢子对少爷一片真心,少爷病中,每到中夜便呓语不止……婢子守着门户不叫人进来,从来也……”

她一面说一面抬头,最后一句卡在喉头。

只见裴观居高望向她,面有上有种她从未见过的神情:“说下去。”

白露怔怔跪坐在地上,她对少爷说这些,是为着表明自己的忠心痴心,绝无拿这个来要挟少爷的意思。

少爷那些话,她初时根本没听明白。

什么太子齐王?水患赈灾,还有帐本……

陛下年少,本朝根本没立太子,别的事更是从没听说过,京城只有康王,哪来的齐王?

但白露长在裴府,知道这种事不能乱说,死死捂住,任谁也没吐露。

直到穆王大军破城,先是放火烧宫,跟着穆王登基,再又册立太子。

白露这才知道,少爷病中说的那些竟是真的。

那也是当然的,少爷就是文曲星降世。

白露到得此时,还不明白自己说了这话有什么下场。

“我对少爷真心无二!”这一句声泪俱下,在白露心中,确是如此。

她自调到松风院,这七八年间,眼睛里就只有少爷一个,再没别人。病中替他擦身换衣,该瞧不该瞧的,自都瞧过了,她当然是少爷的人!

“这些,你跟你老子娘,还有你兄弟妹妹说过么?”裴观低声问她。

烛火轻爆,“噼啪”声响。

白露微微摇头,她爹早没了,家里只有她娘和兄弟。

她一时辨不出少爷的喜怒,只是望着他,盼他将自己收下。

裴观垂眉敛目,指节轻扣榻沿,白露不能留了。

第145章 试探

嫁娶不须啼

怀愫

阿宝在娘家歇足三日。

这三日里, 裴府每天都会送来食盒,多是些私房点心,或是新鲜蔬果。

连赏玩的盆景鲜花也都一并送来了, 秋海棠玉簪花正是花季, 中秋拜月也多供着鸡冠花九节藕。

除了这些当季的,还有两盆暖洞子里催开的石榴花。

戥子啧啧称奇:“去岁姑爷就送过这个, 这花枝子是怎么一边挂果一边开花的。”

两盆石榴盆景, 一盆刚结起石榴了, 一盆花开正当时, 小桌上的红白软子石榴摆在甜白瓷碟上。

戥子瞧了又瞧:“这石榴的一辈子,都在这桌上了。”

燕草直笑:“这两盆呀, 是分别养在不洞的花房暖洞中,这才一盆结果一边开花。”就这么两盆花,一盆就得七八两银子。

阿宝靠在榻上,手中握着卷书。

戥子把花捧到她面前, 阿宝的目光凝在花枝上, 半晌都没出声。

外头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这才刚过中秋,就接连下雨,打落了一地的桂花。

阿宝一听风雨声, 立时便道:“把窗关……”

戥子听了扭身看她, 奇道:“关窗?这点小风就要关窗呀?”

阿宝顿住。

她方才不仅想让戥子将窗户关严实,还想让戥子赶紧拿条软毯来,免得受了风,头痛骨痒。

她身上并不冷, 只是习惯了。

戥子看阿宝又不吩咐了, 拿了匣子点心来:“你这都坐了一上午了, 这书就这么好看?吃点奶枣子罢,中午让厨房蒸螃蟹吃,我看厨下买了一篓螃蟹呢。”

裴府是好,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草窝。

还是在林家才自由自在,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

阿宝才刚想起石榴花的好处,就又想起那不能见风,不能晒太阳的日子。

昼消积雪,夜涌狂澜。

戥子刚往她嘴里塞了个枣子,红姨便进来了,她把戥子赶到一边,直问阿宝:“你跟姑爷吵架了?”

阿宝摇头:“没有。”

“那你还赖在娘家干什么?就算开荤,那也开了三天了,赶紧回去罢。”陶英红细看阿宝的神色,知道阿宝有事瞒她,越是如此越不能由着她的性子留在娘家了。

哪有出嫁的女儿,一拌嘴就回娘家的。

“吃了中午那顿螃蟹,你呀赶紧回去。”说着看了看阿宝手中的书,笑道,“这嫁了探花郎就是不一样。”

阿宝也看了眼手上的书,她刚“病”了的那两年还能走动,等到走不动了,便只能闷在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