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嫁娶不须啼(30)+番外

她哪儿敢呀,万一大姑娘不高兴,把她提溜给人牙子可怎么办。

赛儿已经想回梨香院了,这家里吃的都没油水,下人还不懂事,倒不如回去!

大老爷们赏点什么,就够她使的了。

是以看到李金蝉打听林家的事儿,她打个哈欠,不讨喜欢最好,还把她们打发回院子里就好了。

林大有酒醒第一件事是先吃一陶罐的甜酒蛋。

第二件事是发现自己收了件不该收的“礼”。

他那毛炸炸的胡子抖了又抖,还在咂吧嘴呢:“我收的?那不能罢。”满眼写着“你可别蒙我”。

阿宝怔住,敢情她气一晚上,她爹什么也不知道呢!

就说的,连给娘扎的纸马都还没烧,爹就算再娶,也得跟娘说一声。

“张大人?”完了,昨儿喝得太多,哪个张大人呢?痤中好像有两个张大人。

这下阿宝能光明正大瞧热闹了。

林大有匆匆洗漱,到正堂把人叫出来,父女俩等了好半天,人还没来。

“人呢?”林大有急得火上房,收了人家的礼,不知道送的人是谁,两个张大人,一个是兵部的,一个是詹事府的。

他倒是给太子选过马,可那会儿太子还是世子爷,王府里的公子们学骑射,全是陶家选的马。

除了这个,跟他八杆子也打不着啊。

林大有摸摸胡子,别的全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几坛子金华酒极美,余下吹拉弹唱,他也听不懂,也不感兴趣。

“戥子,你去瞧去。”

燕草半路把戥子叫来换她,就怕姑娘使性子,戥子能拦得住她。

戥子撒脚去看,没一会儿就跑回来:“她裹了脚,走不快。”

崇州可不兴裹脚,京城中也不多,听说是再南边一点的地方才刚兴起来。戥子只听过从没见过,这回见过了,那一步三挪,急死个人了。

阿宝一听这话,倒想去仔细瞧瞧,看了她爹一眼,还是坐下了,她得绷住喽。

等了老半天,李金蝉终于走到正堂。

正堂一排窗户都开着,屋里透亮,阿宝瞧清楚这个女人了。

这个女人跟她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

细弯弯的两道眉毛,脸蛋只有巴掌大,窄窄的一截腰,腿根本就立不直,得让小丫鬟扶着。走了这么一段路,站在那儿便微微喘气。

李金蝉飞快扫一眼堂上,低下头来,没见着昨日的夫人,怎么还有个姑娘在?

撒金的衫儿撒金的裙,双目圆瞪,似只乳虎。

瞧一眼就打心底里有些怵。

“你是昨儿来的?”林大有看这女人跟纸糊的一样,都怕自己一个喷嚏把人给吹扁了。

“奴昨日在座上弹琵琶,将军赞我一声好琵琶,张大人便将我赎了送到将军府上。”

阿宝骨碌骨碌眼睛,她爹还会听琵琶?胡扯,她爹只会使铁琵琶!

“哪个张大人?有胡子的还是没胡子的?”

“没……没胡子的那个,詹事府的张大人。”李金蝉听到这样问,心下黯淡,难道还得再回行院里去。

“他呀。”果然是詹事府的那个,可他跟这人也没交情,送礼便罢了,怎么还送个大活人呢?路都走不动的女人,能干什么?

林大有还没想到要怎么办,那边又有人来请,铁将军请他去。

他拔脚就想走,阿宝拦住:“这人怎么办?怎么安置?她有什么用呀?”

“你安排,不行就问你姨。”

说完跑了。

李金蝉立时向阿宝行礼:“姑娘。”

阿宝往堂上一坐:“那你会干什么?我们家里可不留没用的人。”还是那句话,不能叫人吃空饷。

“奴……奴会弹琵琶。”

阿宝把手一挥:“我爹压根不听琵琶,还有呢?”

“还有……侍候人的活计奴都会。”小小年纪买进堂子里的,都得跟在姐姐们身边侍候“姐夫”。

点灯吹烟,捶腿揉肩,她都会。

阿宝听了勉强一点头,既然是什么劳什子张大人送来的,又不能退又不能卖,总得让她干点活罢。

“可你裹着脚呢,怎么干活?”

李金蝉一直低着脸儿回话,闻言抬头,看着阿宝的眼睛,眸中微光闪烁:“那,奴就把脚放了?”

阿宝一点头:“这还差不多。”

李金蝉胸膛起伏,似是根本没想到阿宝会这么说,她颤着嗓子又说:“奴放脚得养几日,这几日就不拿月钱,成么?”

“成,要不要给你请个正骨的大夫?”既不能退,勉勉强强算给爹添的丫头。

白来的,还省点钱呢。

阿宝看阿公给马正过骨头,不知人正起骨来什么样儿。

赛儿傻眼了,她还当跟着姐姐是来当妾来享福的,没想到来了竟要当丫头,那个姑娘还说,每月先给五百钱。

五百钱!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姐姐只有五百钱,轮到她三百钱,三等的丫鬟。

回到小偏院,赛儿就鼓着脸:“姐姐,咱真的留下来?我看这家子也不想留咱们,要不咱们还回院里罢。”

李金蝉让豆角打了盆热水来,又自己拿钱请王婆子买药。

拿了一把小剪子,一点一点拆她的裹脚布,一边松一边抽气。

“我不回去。”好不容易出来,怎么还回去?

“姐姐,你痴了心不成?那个大人瞧你的时候一点那意思也没有。”赛儿也已经见惯了,来院里的都是姐夫。

这个林大人,一看就不是来当姐夫的。

“这儿又没得吃,又没得穿,留下来干嘛?”院里那样的好日子不过,竟到这儿来过苦日子,“院里的姐姐们,这会子还没起呢。”

有福不享受,非要当丫头一大早起来侍候人?

来行院里的客人,一顿席面就最少也得三两银,他们根本吃不了,肥鸡大鸭子怎么端上去的,还怎么端下来。

就算想吃清粥小菜,都得特地央厨房做。还有这家的丫头,这穿的戴的哪像是当官人家的丫环。

“我二十三了。”李金蝉说,“是咱们院里年纪最大的,比我年纪还大的姐姐们,去哪儿了,你可知道?”

赛儿道:“被人赎回去了呗。”

李金蝉看赛儿年小眼浅,眼里只有金银绫罗,摇了摇头:“赎回去的也还能再卖掉,没被赎的就到下等堂子里去了。”

要不是她弹得一手好琵琶,妈妈也不会留她到现在,早两年就该把她打发到别的堂子里去了。

本以为此处不是出路,没想到那姑娘竟把她留下了,还给她开了工钱。

听到拿工钱,她刹时心定。

李金蝉劝赛儿:“你若留在堂子里,该学弹唱服侍人了,你懂不懂?”

赛儿闷不吭声,她不想留下来,还想回去,苦哈哈的一个月才得三百钱,还不如姐姐们随手赏的一只银挖耳簪子值钱。

李金蝉看说不动她,叹了口气:“人各有志,你要真想走也成,今儿必有人送铺盖妆奁和卖身契来,你跟着车回去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