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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不须啼(31)+番外

她终于一剪一剪子绞开了裹脚布,把脚往温水里一浸,疼得人打抖,额上直冒汗。

豆角给她换了温水,又等她抹上药,光看她摆弄,小脸都皱起来了,问:“怎么把脚弄成这样子?”

李金蝉的脚就跟她的差不多。

大人生了一双孩子的脚。

“我没折骨头,放了慢慢就好了。”扬州堂子里姑娘都开始折骨裹足了,南边来的豪客最爱这些,假母再买来的小丫头,就都看容色,打小裹脚。

她拉住豆角:“还请妹妹同我说说,老爷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姑娘又喜欢些什么?”

豆角也才来了没一个月,但她笑眯眯:“姑娘虽严厉但赏罚分明,姨夫人也很和气。”

赛儿扁着嘴,她在踏脚上坐了一会儿,站起来收拾自己的东西。

李金蝉看看赛儿,对她道:“把我的琵琶拿过来。”

“姐姐想通了?”赛儿眼睛都亮了。

就见李金蝉打开琵琶的包布,手往琵琶后头一探,从里头摸出一只金玲珑:“咱们姐妹一场,我没什么能给你的,这个给了你罢。”

实心的金玲珑。

赛儿看看这金子,又看看那把琵琶,怪不得这琵琶抱出来的时候比平日要重这么多,姐姐竟还藏了私房。

她把东西往袖子里一藏,等梨香院来送身契的人一到,她便跟着走了。

赛儿一走,豆角就跑去阿宝的院子里,一五一十禀报给阿宝。

阿宝拿着李金蝉的身契,把她摆在丫鬟档里。

燕草打开点心匣子,任豆角抓了一大把油糖果子,又给她两个钱:“那边要再有事儿,记得过来说。”

豆角揣着钱,往嘴里塞了颗油糖果,一边含着一边点头。

阿宝长出口气儿:“走了也好,我看她眼神就不正气。”立在堂下还满眼乱瞟。

“那个李金蝉,给她请大夫看脚了么?”

“王妈妈已经去请了。”

待豆角走了,阿宝摊开胳膊往大引枕上一躺,翘起脚来,这下可好了,安生了,晚饭吃点什么好呢?

燕草已经在书房铺好了纸笔,过来笑盈盈唤她:“姑娘,咱们该做的事还没做呢。”

“什么事儿?”现在不是万事大吉,天下太平了嘛。

“还要抄两遍千字文的。”燕草一边说一边冲阿宝竖起两根手指头。

阿宝翘着的脚滑了下去,后脚跟“咚”一声砸在罗汉榻上。

完了,她把这事忘了!

第21章 一巧

嫁娶不须啼

怀愫

韩征头天收到裴观的帖子。

第二日吃过午饭,先听了一耳朵前院的事,跟着换了身干净衣裳,出门去了。

青书早就在裴府正门等着,一见他便跑出来迎:“韩公子来了,我们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韩征是一人到的,门房上的先还有些惊奇,裴家上门做客的哪个不带礼?哪个没有侍候的下人跟着?

待一见他挎着刀,连头都不敢抬。

青书也知门上这些人都狗眼看人低,可这些都是五房的下人,三房插不上手。

韩征也是逛过皇宫御苑的,裴家虽也高楼广厦,可他一点没露怯,慢慢跟在青书身后。

他们走了一条僻静青石路,青书怕韩征觉得受了怠慢,特意道:“我们公子守孝读书,把屋子挪到北边最安静的院落,这条道最近。”

游览花园,那该公子请客人去。

韩征连御花园都逛过了,哪会想逛裴家的园子,他对这些没兴趣,只想赶紧跟裴观比试,这回他可有备而来。

待进了北斋,见是个四面轩阔的院落,回廊圈起静湖,湖上几折曲桥,两侧是山房与石亭,便是韩征也要赞一声清净。

走到留云山房前,韩征更是脚下一顿,他哪曾见过这么多的书!

这屋子都给塞满了,堆叠的到处都是。

裴观一身家常装束,缥色直裰,并没戴冠,只用青竹簪束发,步出来出来迎他:“韩兄。”

请他坐到水台上,台上早已摆下茶水果点。

“韩兄请。”

韩征知道裴观正守孝,喝一口茶道:“咱们再来。”

“好,我正等着韩兄呢。”一句客套都没有,倒合裴观现在的脾气,“那请罢。”

请他到山房中一间偏室,韩征就见屋中四面墙挂着舆图,正当中一张大长方桌,桌上摆着珍珑局。

上面石山沙地罗列,帐蓬木马都摆在一边,连旌旗都用纸剪出来。

“一个木人当一伍人用,木马也一样,请罢。”

韩征简直乐而忘返,他围着这张长桌先看个遍:“这是山谷战,这边是平原战,那这儿是……”

怎么这么多黄沙?

“海战,只是船只还没做好。”

韩征抬起盯住裴观,读书人到底是有点厉害的。

因这桌子太长,二人对阵摆放不易。裴观动嘴指使书僮空青,让卷柏去帮韩征,谁知韩征不肯,他绕着桌子自己来。

“这东西你怎么想出来的呢?”

裴观不解,这有什么想不出来,盆景中山石水木都容易做出,核舟瓷人更是易得。

“找个做盆景的人就行,这些木马小人那更容易得了。”小儿玩具而已。

韩征与他缠斗一仗,你攻一城,我下一地。

他抬头忽道:“你用兵,倒有点陛下的意思在。”

裴观眉头一挑,还真被韩征看出来了,他确实是在模仿陛下用兵。

“这些东西,要是让我妹妹瞧见,那可不得了。”韩征架上连弩,一边摆阵一边说,阿宝要是瞧见这个,可不得稀罕死了。

裴观神色微凝,看着满桌木马木兵,轻声道:“令妹竟喜爱这些吗?”

“她呀,打小就爱看练兵,崇州大营只要对练,她就耍无赖,央阿公带她去瞧。”韩征没把自己算在“无赖”里,他是男儿,打小就想好了要从军的,怎么能算无赖呢。

这些,裴观皆不知道。

他不知她爱什么,厌什么。

但她也是一样,不知他爱什么,厌什么。

裴观一分神,让韩征赢了,韩征哈哈大笑,笑完又道:“这个至多看看排兵布阵,玩是好玩,真打起来人力士气都不能这么算。”

“那是自然,这些都是死物,只要战力高于你,自然就赢,作不得准。书中以少胜多,战力相差几十倍还能赢的,也有许多。”

“譬如昆阳之战,刘秀王莽兵力相差二十五倍有余,更有牧野之战,官渡之战,皆以少胜多,可见兵力多寡不完全左右胜负。”

本朝亦有,穆王便擅以少胜多,奇袭得胜,只这些,不方便谈。

韩征舔舔唇,这番话把他牢牢勾住了:“那你细讲讲。”

“咱们到水台前说,也这个时辰了,让他们摆晚饭。”

裴观虽守孝持斋,但他特意吩咐厨房做了几个荤菜。

韩征一看便道:“不必为我单做这些。”

“应当,我持我的斋,你吃你的。”

韩征更觉得裴观这人不错,比他见过的大多数读书人都要强,等到八宝葫芦鸭上桌,他自己吃着,还时不时瞥裴观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