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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不须啼(55)+番外

裴观这篇文章,若拿出去,必会被人骂他辱及师长。

“裴子慕,你这是疯了。”

裴观没有正面答他,反而问他:“你可记得陈如翰。”

陆仲豫默然,似他们这样出身大家,家中长辈在朝为官的,宋祭酒还颇留些情面。

别的监生可没这样好运,饿饭关禁闭都算是轻的。

他们那一批中,便死过一个人。

死了一个不该死的人,从上到下竟安然无事。

皆因宋祭酒是太皇帝亲授国子学祭酒,天下学子尊皆他为师。

“没想到,你还记得他的名字。”陆仲豫抬目看向他,“我还以为,你眼中没有普通人呢。”

陈如翰资质实在普通,家世又只平平,跟探花郎一天一地。

出事之前,他已经在国子监苦读了九年,都科举未果,再有一年,就该退监了。

“他纵不为官,也可为吏,平白身死,当有人为他鸣冤。”

这几句话,裴观还是一样的口吻,他说话自来不急不徐,但听在陆仲豫耳中,却一时血热:“你何时上表,先告知我,我必助你。”

裴观冲他微微颔首。

陆仲豫却盯着他的脸,裴观疑惑道:“怎么?”

“你从方才起,说几句话,便要用舌头顶一下腮?你发口疮啊?”

裴观抿唇,那只辣肉粽子还真是威力颇大。

第36章 金明(捉)

嫁娶不须啼

怀愫

端阳节一大早, 陶英红就从穿过月洞门来了,不等阿宝起床,就用雄黄酒在她脑袋上画了个“王”字儿。

这是民间习俗画额, 给小儿在额上画王, 借虎辟邪。

阿宝倒在床上笑:“小孩子才画的,我都大了。”

“什么大了, 你哥我也画了。”

想到阿兄十八岁了还要被他娘按住画额, 阿宝笑个不住, 一骨碌爬起来换衣裳, 今儿要去看金明池看赛龙舟。

端阳节,陛下开放金明池与民同乐, 不独官眷,百姓皆可去金明池畔看赛龙舟。

金明池上已经停了十只龙舟,除了赛龙船还要演水傀儡戏。

韩征一大早就出发去了金明池,他那一队人被选中赛龙, 几个营的军士互相不服输。大日头底下练了十来日, 晒得人更黑,牙更白。

阿宝急不可待,她都问明白了,每只船船头不同, 有飞鱼船, 有虎头船,船上都挂着红旗。阿兄在飞鱼船上,到时她就要岸边给他鼓劲!

陶英红也给戥子画了个王,在崇州时便年年都给她画, 看她躲, 一把扯过来画上“王”。

戥子和螺儿两个要跟着去看龙舟, 结香也跟别的丫鬟婆子们结伴到巷子后的街市逛一逛。只有燕草留下看院子:“屋子总得有人看,我也不喜欢热闹,你们去罢。”

四月初八换罗衣,到五月端阳节,阿宝早就穿早薄的绡纱衣裳了,轻红窄袖拢住腕子,袖口还用金丝绣了蜘蛛吐丝。

反正要戴帏帽,干脆还梳辫子,这可比散着要凉快多了。

帏帽簪彩胜,将要出门前,阿宝拿她的红皮鞭,挂在腰上,搂着红姨的胳膊:“我记着还是小时候见过赛龙舟。”

可不是,崇州开战,王妃和地方官员哪还有心思办这些。

确是好几年不曾见到大热闹了。

端阳节处处是人,马车在街上寸步难行,骑马更不容易过去。车夫在后面赶车,阿宝和红姨戥子干脆下车走一走。

从保康坊一路走到金明池,街上好玩好吃的东西有许多。

阿宝隔得一个月再出门,又是看什么都新鲜,天儿热了,街上卖的吃食也不同。

她哪个都想尝尝,冰雪冷圆子,薄荷甘草水,全都搁得有冰。崇州街市上可没有这么多卖冰饮子的。

“回来的时候给你买着吃,今儿有夜集,到晚上宴也不散的。”

戥子是丫鬟,不必戴帏帽,阿宝看着便眼热:“早知道我也扮成小丫头,不就不用戴帽了么。”

但她也只敢想想,红姨眼睛一扫过来,阿宝仿佛听见耳边竹杖呼哨,吐吐舌头,不敢不敢。

金明池中,大大小小的船只罗列密布。

百姓们绕着池边长堤观赛,还有租了舟子,挨着湖边观赛的。

宫眷们都在宝津楼,临水殿中,内外都有禁军把守,并不混在一处。

官眷在左右两边搭的水棚里设座,林大有将阿宝和陶英红送到水棚外:“等宴罢了,你们就顺着人到宫门口,自行回去,不必等我。”

成日里轮值,在宫中那是一滴酒都不能沾,今儿必要喝个大醉。

阿宝冲她爹皱皱鼻子,做了个剪刀的手势,要是喝得太多,还剪他胡子。

林大有这把缺了口的胡子,在景元帝那儿都挂了号。

景元帝传他问太仆寺马政一事,坐在大殿上往下看,见他胡子少了个角,便问:“你这胡子,是叫马啃了?”

林大有没续弦,景元帝是知道的。

在崇州时林大有官职虽小,却时常能见到景元帝的面,是以知道他娘子病故,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待他得官,景元帝还曾问过他想不想继弦,林大有摇摇头。

他说了一句,叫景元帝记了许久的话。

“我如今好了,却没能叫她享福,只让她跟着我吃苦头。再娶个后来的,要享了她没享的福,那又算什么呢?”

“要是讨个后妻,背着我欺负我阿宝,我死了,也没脸面去地下见她。”

他这些话,已是尽力说得明白,心中也确是这么想的。

说到最后竟撸了一把鼻涕。

赶紧跪下告罪:“臣殿前失仪。”

景元帝身边的大太监本立在殿边,闻言抬眼望向林大有,心中暗自猜度,当真是收了詹事府的礼,替太子美言?

景元帝却只抬抬手:“无事。”

并没罚他,听那声音似乎还有些哀戚之意。

等林大有出了殿,景元帝便问大太监严墉:“你说,他是故意如此说么?”

严墉躬身,他心中猜度着景元帝的意思。并不正面作答,反而说道:“听闻林大人丧妻十年,家中只有一女。”

不曾续弦,跟没有儿子,可不一样。

景元帝听了,许久不曾言语,许是想起了故去的先皇后,当夜便给东宫赐下几道菜。

他既无续弦,那便不是后院倒了葡萄架,那这胡子是谁剪的?

“是臣女孝顺臣,看臣胡子打结,拿梳子给臣梳,一梳就卡住了。”只好剪掉。

林大有一句话还没说完,景元帝喷了茶。

景元帝好容易忍住,越想越好笑:“是你那个得了金鞭的女儿?”

“正是。”说起女儿,便咧开嘴笑。

严墉凑趣儿说道:“听说林大人家裹得好粽子,辣味儿的,想必也是林大人千金的手笔了?”

林大有道:“是,这京城的菜都淡津津的,臣与臣女还是更吃得惯崇州菜,就爱那个味儿。”

“陛下要是想吃,臣给陛下也送一篓来。”

景元帝想喝茶的,又搁下了,正事说了没几句,笑得倒是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