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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婢(125)

作者: 秋色未央 阅读记录

很快,一群和尚出来了,打着火把,簇拥着中间的老僧人,口中叫嚷着:“什么女鬼,在哪里?在哪里?有方丈在此,百邪辟易,百鬼莫侵,妖孽速速退下!”

阿檀终于看清了那个老僧人,白须白眉,面容端方,正是悟因大师。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摆摆地扑过去,含泪叫道:“大师、大师救我!”

她经过几番折腾,披头散发,衣裳狼藉,兼之面如白雪,殊色近妖,这一扑过来,把一群和尚吓得直念佛,齐刷刷地向后退去。

好在悟因见过阿檀几次,吃过她许多点心,对这婢子印象十分深刻,当下很是吃惊,老和尚眼疾手快,赶在阿檀跌倒之前,上去一把将她扶住。

“阿弥陀佛,苏娘子缘何深夜至此,可是有什么难处?”

老和尚心性沉稳,说话不急不徐,听过去如同往日一般温和而安详。

阿檀抓着悟因的手,顺势跪倒在他面前,伏地痛哭:“大师慈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里一大一小两条性命,全赖大师一念之间,求大师保全。”

一大一小?

老和尚怵然一惊,出了一身冷汗,不由退后了一步。

晚上的时候,秦夫人正在房中闲坐焚香,突然府里的大管家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老夫人,二爷受伤了,如今被人抬着回来了。”

秦夫人大惊,香炉失手掉在了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她猛地站起来,急急冲出去,失声叫道:“我的儿啊,他怎么了?”

丫鬟婆子们赶紧过来,搀扶着秦夫人,一行人匆匆赶到观山庭。

秦玄策趴着被人抬了进来,他脸色苍白,额头上挂着血,下半身更是一片淋漓。

秦夫人一看,身体摇晃了一下,差点晕厥过去,旁边的人慌忙给她扶住了。

半夏抓过跟着秦玄策出去的一个管事,焦急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今儿是皇上的千秋寿宴,好端端的,二爷怎么就伤成这样了?”

莫说秦夫人震惊,这晋国公府上下都是震惊的,这长安城里,还有什么人能把秦玄策打成这样?

管事张口结舌,不知该从何说起。

还是秦玄策自己淡定地道:“皇上责罚我廷杖五十,小事一桩,不要大惊小怪。”

他不说犹可,这一说,秦夫人直接软了下去,哭着骂道:“作孽啊,你这混蛋小子,做了什么事,惹得皇上龙颜震怒,你不要命了吗?”

好在这时候宫里的几个御医依照萧皇后的吩咐,已经跟过来了,一起围上前为秦玄策处置伤处,把秦夫人的剩下的话都给挡回去了。

秦夫人纵然再心疼,也只能含着眼泪退到外边等待。

小厮们进进出出,端了好几盆的血水出来,看得秦夫人中间晕过去了两三次,好不容易,等到里面的御医说了一声“好了”,秦夫人又一头冲了进去。

秦玄策半靠在床上,松松地披着一件袍子,他的额头打上了绷带,臀部和大腿也涂抹了药物,包扎妥当了。

他常年行军打仗,其实这些皮肉伤都是家常事,并不如何妨碍,萧皇后给的千年老山参终究还是有点用处,他嚼了许多下去,此时脸上渐渐开始恢复了血色。

却把秦夫人心疼得无以复加,她的声音都发抖:“皇上一向你对恩宠有加,怎么今日竟至于廷杖责罚,你到底做了什么?”

秦玄策有些心虚,避开母亲的目光,含含糊糊地道:“我不慎御前失仪,皇上发作过了也就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方才容形狼狈,自己也有些困窘,此时收拾清楚了,觉得又是一个光鲜英武的大将军,差不多可以见人了,他重新精神振奋起来,问道:“阿檀呢,快把她叫过来,快点,我有事要和她说。”

此话一出,旁边的奴仆们齐齐安静了下来。

唯有秦夫人震怒:“你都这样了,还记挂着那丫头,问什么问,别问了,她跑了,找不回来了!”

秦玄策呆滞了一下,恍惚间没有听懂秦夫人话里的意思,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看了看左右:“阿檀呢,去叫她过来,你们没听到吗?她是不是又躲在自己房里偷懒去了,快去叫她。”

秦夫人强忍着怒火,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清晰地道:“她一早就跑了,我已经着人报了官,也用你的名头央了京兆府满城搜索了一天,一无所获,这会儿不知道是死是活,总之就是人不见了。”

“不可能!”秦玄策猛地跳下了床,他踉跄了一下,差点又要跌倒下去,旁边的人赶紧过来搀扶,被他恶狠狠地推开了,他一脸惊怒之色,完全不能置信,“谁敢挟持我的人,好大的胆子!我马上带人去找!”

“不是被什么人挟持了,是她私自潜逃,你听清楚了吗?”秦夫人冷冷地道,“还留下了一封书信。”

她转头,吩咐道:“二爷还不信呢,来,拿过来,给二爷看看。”

陶嬷嬷战战兢兢的,拿了几样东西过来,那是一捧银子、一个小布包、还有一封信。

秦玄策不顾其他,一把抓过了那封信。

“君为人中龙凤,吾为道边蒲柳,判若云泥,不堪伺奉君前。前尘往事皆是缘,今日缘尽,君不曾负吾,吾亦不曾负君,两不亏欠,勿憎勿念。就此别过,望君珍重。”

那下面写了个小小的“檀”字。

纸笺上有一些水滴干涸的痕迹,皱巴巴的,她的字迹和她的人一般,秀丽、柔弱,好似写的时候没有什么力气,笔画还有些抖。

秦玄策的手也抖了起来,手背上青筋凸起,他死死地捏住了那张薄薄的纸,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周身的气势倏然变得可怖,如同风雨欲来、乌云摧城,黑压压的堵在那里。

谁也不敢说话,连秦夫人都觉得有些不妥,她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

半晌,秦玄策抬起脸,双目赤红,眼睛缓缓地落到陶嬷嬷手中那捧银子和小布包上,用低沉的声音发问:“那又是什么?”

陶嬷嬷额头上出了一些汗:“这堆银子,数了一下,正好一百两,那丫头刚来的时候,我和她说过,我们府里奴婢的赎身价是一百两银子,这大约是她平日里积攒下来的。还有就是,那个……”

后面还有一个小布包,陶嬷嬷不太敢说了,犹豫了起来。

秦玄策上前去,抓起那个小布包,抖了一下,里面包的一样东西掉了下来,“叮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秦玄策僵硬地、艰难地俯下身,捡起了那样东西,那是一枚钥匙,他曾经亲手放在她的胸口,对她说“我的东西,就是你的”,可是,她连这个也不要了。

秦夫人叹了一口气:“阿策,不是我说你,都怪你平日自己把她纵容得太过了……”

秦玄策突然走了出去,走得又急又快。

秦夫人急了起来:“阿策,你去哪里,你还伤着呢,别胡闹,来人啊,快把二爷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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