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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婢(129)

作者: 秋色未央 阅读记录

先是时,悟因老和尚还不死心,托人回去打听了一圈,却听得朝野上下交口称颂,大将军赤胆忠义,言道胡虏不灭,无以为家,愿自请征伐突厥,将以此功勋为聘,求娶公主。

老和尚叹息了半天,回头才把阿檀送到了莲溪寺,但明惠师太却觉得阿檀容色太艳,终非佛门中人,不肯给她剃度,只叫她在寺中暂时安身下来,待孩子生下来再做计较。

明惠师太平日和善,此时却变得不近人情起来,一脸正色地道:“是,你也知道不可以,我听闻晋国公府的老夫人是个最讲规矩的人,云都公主更是骄横傲慢,她们两个必然不会好好抚养这个孩子,那么小的孩子,没了娘,没人疼他,说不得一个不小心就夭折了,谁也怪罪不得,既如此,你何必生他到这世上受苦?”

阿檀虚弱地抽着气,喃喃地道:“不、不会的,我的孩子……”

明惠师太倏然厉声道:“所以你要好好活着,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养,这世间,只有你能疼他、爱他、护着他,你才是孩子的依靠,你若不在了,这孩子哪怕生下来也活不了,你明白吗?”

阿檀无声地摇着头,她的眼泪一直流,不知道是身体疼、还是心里疼,这是她的孩子,她的骨、她的肉、她期盼了很久很久的小东西。

剧烈的疼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似乎要把她生生地撕裂成两半,她痛苦地仰起头,发出长长的、凄厉的哀嚎。

窗外兀然一声惊雷,惨白的银线划过天际,照亮庵堂上的佛,佛像闭目垂眉,俯视众生,看不清悲与喜。

这一夜的雨一直下着,仿佛没有停歇。

秦玄策大叫一声,倏然从梦中惊醒,翻身坐起。

他做梦了,梦见阿檀流着眼泪、躺在血泊里,她一直哭着,苦苦地挣扎着,她那么娇气的人,却流了那么多血,一定很痛,他心疼得要命,想要扑过去抱住她,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却始终无法靠近她。

连梦中都不能。

幸好只是梦而已。

秦玄策抹了一把脸,满脸都是汗,心脏还在一抽一抽的,叫人难受。

远处传来呜咽的羌笛声,不知是谁吹奏着思乡的调子,断断续续,若有若无。

月光暗淡,从帐篷的缝隙间透进来,仿佛白色的细沙流淌过枕边,枕衾冰凉。

秦玄策下了榻,披上大氅,大步走了出去。

守卫在帐外的士兵恭敬地俯身:“大将军有何吩咐?”

秦玄策并不答话,自顾自地走到后面,把嘲风牵了出去,腾身上了战马。

士兵们大惊:“大将军,您要去哪里?”

“不要跟过来。”秦玄策沉声吩咐了一句,策马奔出了军营。

后面的军营中,火把次第亮起,秦玄策没有回头,他朝南方奔驰而去,那是故里的方向,也是她的方向,而其实,他并不知道她究竟身在何方。

他漫无目的地策马奔驰着,也不知道跑出了多远,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塞北冷月如勾,大漠苍茫,一眼望不到尽头,天在那边,地也在那边,连成了一片,风卷着黄沙在夜幕下呼啸,北方的胡狼在远处发出凄厉的嗥叫。

嘲风停在大漠的旷野中央,抖了抖尾巴,发出“呼哧”响鼻声。

白日的弓戈杀戮被掩埋在黄沙下,血腥的味道还未散尽。

而他在想她。突如其来,不能自拔,发了疯一般地想她,想得咬牙切齿。

他抬起左手,手腕上绑着一条帕子,绿色的、柔软的丝缎,他一直戴着这个,她亲手做的东西、她留下来的东西,因为经过黄沙和鲜血的侵染,已经变得黯淡褪色,他低下头,用嘴唇触碰,如同之前吻她一般,轻轻的。

“阿檀,你在哪里?”在冰凉的月光下,他低低地念她的名字。

无人闻及。

作者有话说:

猜猜男孩还是女孩?是个超级小可爱哟。

第59章

洛州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一些。

昨夜下了一场细雨, 湿漉漉的,冬季的残雪已经褪去,杨柳如笼轻烟,在风中袅袅杳杳, 柔弱异常, 连燕子都不敢立在上头,唯恐折了柳枝。风微微拂过, 带来窗畔桃花的香气, 正是一年好时节。

纪广平从前头县衙回来的时候,却是眉头紧锁, 一脸倦容。

妻子朱氏迎了上来, 亲手替他脱了外袍, 又端上一盏茶,半是体贴半是埋怨地道:“赶紧歇歇, 你昨晚上就没合眼,大早上又忙活到现在,铁打的身子也经受不住,你不过一个小小县令, 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何至于此?”

纪广平揉了揉眉心:“此次宣平王垮台,听说刺史大人要借机整顿洛州各地庶务,查寻有无谋逆同党,我可不得抓紧时间把这几年松平县的卷宗文志整理一番,免得出什么纰漏。”

朱氏嗤了一声:“宣平王在日,潘刺史对他唯命是从, 各种奉承, 如今宣平王失势, 他却头一个跳出来,落井下石,也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

说着又叹息道:“宣平王手下兵强马壮,权焰赫赫,本以为他就是洛州的天,谁知道一夜之间竟连性命都丢了,真是世事无常哪。”

纪广平摇头道:“宣平王日常贪赃枉法也便罢了,居然还私铸军械,此大不韪也,朝廷岂能容得他,他手底下那点兵马算什么,玄甲军一到,犹如摧枯拉朽,整个王府都被踏平了,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也。”

夫妻两个正说话间,听见门外面的丫鬟笑道:“哟,念念来了呀。”

一个漂亮的小脑袋趴着门缝探了进来,巴巴地张望了一下。

朱氏眼尖,先瞧见了,不由笑了起来:“念念快过来,好几天没见你了,让婶婶抱抱。”

一个婆子在外头挑起了门帘,小小的女孩儿迈着小短腿,从门口哒哒地蹭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奶声奶气地道:“给叔叔婶婶问安,我来找大郎和二郎玩儿。”

朱氏赶紧接过念念手里的小篮子:“怪沉的,怎么不叫嬷嬷帮你拿,来,让婶婶看看,小手有没有红了,给你吹一吹。”

念念是个聪明的孩子,她分得出谁疼她,在纪广平和朱氏面前可会撒娇了。

她“吧唧”一下,就像一只小豆包,黏住朱氏的大腿,骄傲地道:“娘说过,自己能做的事情要自己做,念念是个大姑娘了,提得动,不沉。”

这大姑娘还不到三岁,说起话来软乎乎的,带着甜甜的奶味儿,听得朱氏心都快化了。

纪广平也暂时忘记了刺史大人要来的烦恼,笑眯眯地道:“是,大姑娘,老厉害了。”

念念是纪广平乳母曹媪的孙女儿。曹媪年纪大了,已经告老在家,前几年儿子又不幸亡故了,纪广平十分怜悯,对曹媪多有照拂,曹媪感激,也时时上门拜谢,两家常有走动。

念念生得玉雪粉嫩,漂亮得惊人,兼之性子乖巧,又甜又软,就像糯米捏成的一团包子,没有人不爱的,纪家的两个双胞胎儿子大郎和二郎小小年纪,见了她就疯狂大献殷勤,恨不得天天都要黏在一起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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