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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婢(221)

作者: 秋色未央 阅读记录

出去后,秦玄策找了一匹大马,带着阿檀骑了上去,驱马登上了北仲山。

秦玄策那匹嘲风,那天晚上中了数箭,伤了筋骨,以后再也不能追随秦玄策征伐疆场了,只能回去养老了,好在军中良骏颇多,不多时,属下就为大将军又找了一匹大宛天马,名为“重明”,依着秦玄策的口味,依旧是通身漆黑,没一丝杂毛,比嘲风更年轻,看过去有踏云乘风之力。

重明果然神骏,从崎岖的山路上奔驰而过,如履平地一般,很快就到了山顶之上,立在一处高崖之上。

“阿檀,你看。”秦寻常举起手来,指向前方。

“什么呢?”阿檀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山峰高耸,坐拥平野,举目南眺,天高云阔,长风万里,关中平原尽收眼底,桑田农舍,村镇陌道,尽皆淡成了画卷的底色,或浅或浓,只不过造物在山川中随意抹下的一笔,值不得多看一眼,唯有泾水东流,奔腾不息,亘古如是。

天地之浩瀚,斯人渺渺也。

而秦玄策指的方向,是长安,遥远的,几乎淡成一抹烟色的长安,无论多么壮丽的、宏伟的、沧桑的城池,这般望过去,也不过是水墨勾勒出的寥寥几笔,呈于脚下。

“那是京都长安,阿檀,我要把它送给你,让你做它的女主人。”秦玄策这么说着,好像不过说送她一枝花、一颗珍珠,那样随性,有点漫不经心的意味。

阿檀大惊,回过头来,不安地望着他:“这种事情,怎么能胡说呢?你又要惹什么事端?”

“阿檀,你说,我自己做皇帝,如何?”秦玄策微微地仰起了脸,赤金色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英俊而威严,他似乎微微地带着笑,慢慢地道,“我当日曾对萧太后有诺,若有驱使,当效全力,她既然要我杀了魏王,我自然不能失信于她,是不是?”

阿檀赶紧摇头:“不要、不要,怎么能因为一句戏言而生出弑君之心呢,这听过去就十分可怕,你千万不要有那样的念头,我在佛前所求的,就是你们一生平安无虞,仅此而已,你千万不要去冒那样的风险。”

秦玄策却道:“君子一诺千金,怎可说是戏言呢。”他用下巴在阿檀的头顶蹭了两下,突然又笑了起来。

“你父亲说了,他与杜家有深仇,断断见不得杜家的血脉登上皇位,也见不得杜家的人飞黄腾达,安享富贵,当日就因有杜太尉和杜贵妃为杜衡撑腰,才致使你母亲含恨而去,若我能将此二人人头取下,祭奠你母亲在天之灵,他老人家就不再反对我娶你为妻,喏,这么大一个诱惑摆在那里,你说我能不心动吗?”

阿檀气得脸都红了,结结巴巴地怒道:“你们两个,又背着我,偷偷摸摸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每次都这样,我要生气了、生气了!”

“别生气。”秦玄策又低下头来,好声好气地哄她:“喏,你看,长安城多漂亮,送给你多好,有什么好气的,我给你送珠玉你也不高兴、给你放烟火你也不高兴,那大约只有这种大的礼物,才能叫你满意,对不对?”

“不对、不对。”阿檀疯狂摇头,“你前几天刚刚答应过我的,以后小心谨慎的,再也不去行那风险之事,你这个男人,怎么说话就不作数?”

秦玄策突然捏住她的下颌,俯身过来,堵住了她的话。

仿佛隔了很久、很久,又仿佛就在昨日,热烈的、狂乱的,他吻她。

秋天的味道,湿漉漉的,带着松香气息,在烈日下焚烧,辛辣而浓郁,嘴唇和舌头都刺到了,仿佛无法呼吸,沉溺下去,快要溺死。

他太过急躁了,甚至是粗野的,像是在咬她,想要把她吞下去,吃掉。阿檀被他堵得喘不过气来,她从鼻子里发出一点点“嘤咛”的声响,胡乱抓挠着,不知道挠到了什么地方,他闷哼了一声,咬得更狠了。

风轻轻地拂过去,草木簌簌有声,那匹大黑马在那里站得实在太久了,它是个年轻而急躁的家伙,有些不耐烦,喷了喷响鼻,还刨了两下蹄子。

秦玄策依依不舍地放开了阿檀。

她瘫倒在他的臂弯里,嘴唇潮湿而红润,好似含泪欲泣、似嗔非嗔,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眼眸迷离,似江南四月的杏花烟雨,春色妩媚,于无声处诱人。

秦玄策满意地把阿檀搂在胸口,低声道:“其实,我原来就一直在想,我的阿檀那么好,原先那些人凭什么轻慢你、欺辱你呢,那是他们的罪过,我不能容忍这种谬误,我要叫他们跪倒在你的脚下,向你叩拜,乞求你的宽恕。”

他再次举起手,笔直地指向前方,他的声音坚定而温柔:“阿檀,你应是这世间最高贵的女子,值得万众为你折腰,我要给你最好的一切,你看,那是长安,我要叫它为你臣服。”

长风万里,来去自如,鹰隼从云端掠过,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

这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是年十月,骠骑大将军秦玄策持先帝遗旨,上曰“魏王当诛”,直指建阳帝弑父弑兄、谋权篡位、实乃窃国之贼,当遵先帝命,号天下共伐之。

建阳帝极力辩白,于金銮殿上对众臣曰:“先太子不幸早逝,朕殊为心疼,恨不得以身代之,后得先帝托付,传承以大统,此乃授命于天,岂容那乱臣贼子构陷,夫秦玄策者,食君之禄,却不行忠君之事,罔顾先帝遗命,私用国器,举兵谋逆,实不忠不义、不臣不顺之徒,其心当诛,待朕拿下此獠,当处车裂之刑,以儆效尤!”

双方各执一词,孰是孰非,无从分辩,朝野上下,有人尊奉天子之命,亦有人慑于大将军之威,相持不下。凉州、安西、安北及陇西诸府皆为大将军及武安侯旧部,举兵遥相呼应,是时,天下纷争,战乱陡生。

建阳帝命杜太尉讨伐秦玄策,两军战于长安之野。

是战,旌旗蔽日,铁骑纷沓,黄沙乱卷,赤血溅上长安城墙。

杜太尉已年迈,麾下纵有良将,又岂是大将军之敌,交战数日,折戟而归,闭守城门,坚不出。

大将军为长安黎庶计,亦不攻城,重兵围困而已。

楚州、河东、淮南等地勤王之师亦有来援,然,玄甲军铁血悍骑,气吞万里如虎,又岂能轻易撼动,这些忠君之士只能落得铩羽而归,徒呼负负而已。

至次年春,左武卫与监门卫两位大将军率麾下兵马倒戈,趁夜打开北城门,迎入大将军,待建阳帝察觉时,玄甲军已至宫门外。

帝大恸,拔剑而起,率宫中禁卫与玄甲军死战,力不能敌,死于乱军中,身首两处。

杜太尉欲率部脱逃,至城门外被武安侯追上,一箭穿心而过,其部属无心抵挡,顿做鸟兽散。

眼见昨日烈火烹油,转眼烟消云散。

至天明上朝时,一切已尘埃落定,众臣相顾骇然,却无话可说。

建阳帝与杜太尉皆已伏诛,杜贵妃者,后为杜太后,闻得建阳帝死讯,已在宫中投缳,云都公主废为庶人,连同杜氏上下八十余口,姑且饶其性命,流放岭南,万世不得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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