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娇婢(222)

作者: 秋色未央 阅读记录

待纷乱平息后,大将军仍尊奉先高宣帝为主,与众臣商定,立先帝幼子鲁王为天子,是为元平帝。

元平帝年方十四岁,其母为旧宫人,不得帝宠,生性孺弱,继位大典之上两股战战,求辞去,不得允。

次日,元平帝即命中书舍人拟退位诏书,当众臣面,自诉德不配位,有负天下臣民,为江山计,将禅位于大将军秦玄策。

秦玄策坚不受,辞之,元平帝痛哭流涕,固请之,如是再三。

众臣皆跪,曰大将军天命所归,人心所向,不可辞。

遂受。

春日正好,艳阳高照,宫城楼上的琉璃瓦闪耀着明亮的光,檐角斜飞,指向天南,檐上脊兽威压而狰狞,在阳光下固守一方,飞鸟不敢落于其顶。

从高台上俯首望去,宫墙巍峨,殿堂宏伟,丹墀上云龙盘旋,张口做仰天状。

三丈高香燃起,烟径笔直冲向青天,帝率众臣祭拜天地,告诸神明,奉天之命,牧民于世,是为天子。

金甲红缨的卫兵列阵于前,持长戟击打盾甲,铿锵有声,震动宫城,众臣跪于丹墀下,三跪九叩,山呼万岁。

壮士于宫门外击鼓,轰轰隆隆,如雷如火,俄而,有人吹起了长长的号角,声遏云霄。

帝昭天下,改国号为雍,开启崇光元年,至是,盛世之初,由是而起。

阿檀带着念念,站在一侧高台上,远远地望着这一切,回想起当日种种,不由微笑、又轻叹。

念念如今越发活泼淘气了,那登基大典实在过于冗长,她开始的时候还看得兴致勃勃的,到一半就没了兴趣,从阿檀怀里跳下来,到处跑来跑去,惹得一群宫人太监诚惶诚恐、大呼小叫地围在她身后。

这是陛下最最珍爱的小小娘子,可容不得半点闪失。

念念还当宫人和她闹着玩,“咯咯”笑着,东躲西藏,埋头乱窜,冷不防,就一头撞上了人家的大腿。

她抬头一看,惊喜地叫了起来:“表舅。”

伸手,要抱抱。

崔明堂如往日一般,将念念抱了起来,在手里掂了两下,笑眯眯地道:“念念胖了,重了,哎,好像也高了一点,是个大姑娘了。”

“念念高了很多很多呢。”小姑娘用手指头比划了一下,得意地道,“这么多,二叔说我像他,会长得又高又快。”

阿檀过来,正好听见了这话,啐道:“你要像他还得了,那得丑成什么模样了,不要乱说话呢。”

她带着愧疚之色,对崔明堂道:“大表兄,身体已无恙否?前些日子,诸事繁多,不及问候,诚我之过,还请大表兄勿怪。”

“阿檀为何与表兄如此客气,当我是外人吗?”崔明堂笑着,眉目明朗,不见一丝阴霾,“不过一点小伤,早就无恙了。”

阿檀亦笑:“那就好,那边的大典结束了吗,大表兄怎么过来了?”

崔明堂颔首道:“诸般仪礼皆毕,余者,不过歌舞而已,我先退下了,只因我明天就要动身前往安庆公干,此去莫约经年,特来向阿檀辞别。”

阿檀怔了一下:“长安初定,正是用人之际,大表兄怎么要走?”

崔明堂神色自若:“安庆常年洪涝,当地民生凋敝,我自请命去,愿为民生效力,何况……”他朝那边拱了拱手,“我想陛下此时大约不太愿意见到我,还是暂且回避为好。”

阿檀微微红了脸,嗫嚅道:“大表兄,我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十分愧疚……”

“阿檀何出此言?”崔明堂温和地打断了她的话,“我心悦阿檀,是我一厢情愿,你何过之有,我曾经说过,无论结果如何,大表兄对你的关爱之心,一丝儿都不会少,莫非阿檀瞧不起大表兄,不信我的肺腑之言吗?”

阿檀真心实意地福身一拜:“是,大表兄,是我迂腐了,对不住。”

崔明堂揉了揉念念的小脑袋,把她放了下去,朝阿檀长长作了一个揖,而后,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身形笔直,却不免带了一丝落寞之意。

阿檀望着他的背影,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背后传来那个男人的冷哼声,他在身后大约已经站了片刻,这会儿才出声,听过去有点酸溜溜的味道:“人都走了,不要看那边了,回头看我一眼好吗?”

念念张开双臂,哒哒哒地跑过去:“二叔。”

一样的,伸手,要抱抱。

秦玄策熟练地将念念抱了起来,驾到自己的肩膀上去,就算抱,也要抱得比表舅高一些,才显得二叔是特别厉害的。

念念可开心了,蹬了蹬小脚脚,还拽了拽皇帝冕旒上的垂珠,软软地问道:“这是什么?二叔怎么戴这个,好古怪哦。”

二叔不服,矜持地问道:“古怪吗?难道二叔这身打扮不好看吗?”

用目光示意,快说好看。

念念是个聪明的孩子,马上凑过去,小脸蛋贴了贴:“好看,二叔怎么样都好看。”她握了握小拳头,认真地宣布,“特别是骑大马的时候,我就没见过比二叔更好看的人了。”

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小嘴巴可甜了。

阿檀咬了咬嘴唇,笑着道:“念念快下来吧,别闹了,你把二叔的衣裳弄皱了,待会儿他不好见人了。”

秦玄策把念念放了下来,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恣意洒脱的笑容:“念念都知道我是最好看的,阿檀怎么就不觉得呢?”

他笑起来的时候确实很好看,剑眉星目,英姿勃发,身着大裘冕,垂珠十二旒,玄衣纁裳,衣上饰有日月星云龙山火海,华章烁烁,金龙欲破云而出,其人灿若骄阳。

阿檀看了他一眼,或许阳光太烈,她脸上有些发烫,眼波流转,眸中春水盈盈,似嗔还娇的:“亏你好意思,我不和你说话了。”

秦玄策咳了一声,理了理衣襟,拂了拂袖子,又扶了扶头上的冕旒,他龙章凤姿,挟天子之威,却端端正正地朝阿檀拱手作揖,用清晰的声音道:“在下秦玄策,祖籍青州,自曾祖父辈起居于长安,略有基业,家有良田大宅,仆从二三,在下今年二十有五,貌端体健,尚未婚配,今日也算小有成就,故而斗胆,向傅娘子求秦晋之好,若得垂怜,定然此生不负,为卿卿效鞍前马后之劳。”

他望着她,神情专注而温柔:“未知傅娘子可否允我所请?”

左右宫人皆在,一个个垂下了头,但显见得耳朵都拉得长长的。

念念使劲仰起脸銥嬅,看看阿娘,再看看秦二叔,眼睛睁得大大的,咬着手指头:“二叔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阿檀退后了一步,捂住了脸,又忍不住从手指缝中偷偷地望着他,小小声地埋怨道:“孩子面前,胡说什么呢,你啊……很不成体统。”

秦玄策轻轻地笑了起来,春日的阳光落在他的眉眼之间,灿烂而热烈,他褪去一身锐气,敛起他的威严与倨傲,低了头,为她俯首。

“你今日若不允,也无妨,我明日再问,总之,我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等,一辈子,那么长,总会等到你点头的,是不是,阿檀?”

上一篇:掌上芙蕖 下一篇:美人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