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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婢(58)

作者: 秋色未央 阅读记录

秦玄策怒道:“不要口无遮挡的,再让我听到你胡乱许愿,先打你一顿。”

阿檀可太委屈了,抱着头,抽抽搭搭地道:“我担心您,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求菩萨保佑,二爷不领情就算了,还要打我,好没道理。”

“铮”的一声,秦玄策拔出了他的剑,此剑名为“睚眦”,剑上染着终年不褪的血痕,他屈指在剑锋上一弹,“睚眦”倏然发出剑鸣之音,铿锵清越,宛如龙吟。

寒光凛冽,煞气迫人。阿檀情不自禁倒退了两步。

秦玄策倨傲地道:“我生平不信神佛,只信手中这把剑,我剑下亡魂无数,诸天神佛不喜我,黄泉鬼刹亦惧我,未必会这么快来收我,你瞎担心什么?”

阿檀哀怨地道:“您既不信神佛,让我许愿几句又何妨,您真是不讲理。”

秦玄策还剑入鞘,专横地道:“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许顶嘴。”

大将军还是那么凶巴巴的,和平常一般无二。

阿檀的手指头绞在一起,搓来搓去,小脚尖蹭来蹭去,显然不安极了,但她不敢多劝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秦玄策,就像要被人抛弃的小雏鸟,头上的毛毛都蔫了。

外面传来属下低声的问询:“大将军,吾等已整装完毕,请大将军示下。”

秦玄策差不多该出发了,但他想起阿檀素来贪玩,三番五次寻着各种借口出门,又觉得很不放心,当下板着脸吩咐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老老实实在府里呆着,大门不许出、二门不许迈,哪里都不许去,记住了吗?”

阿檀含着泪,乖乖地点头。

秦玄策大步出去了。

严兆恭领着凉州属官候在刺史府的大门外,见了秦玄策出来,恭敬地退后两步,让出道来。

后面是三千玄甲军,身披铁甲,牵着战马,列成黑压压的方阵,长戈如林,尖刃上闪着寒光。

秦玄策上马,睥睨四顾,他的神情冷漠,风吹过,银枪上的红缨微微拂动,带着一股不经意的飞扬与狂傲。

严兆恭俯身长揖,沉声道:“愿大将军马到成功。”

众属官亦躬身拜下,齐齐道:“愿大将军马到成功。”

伏击阿史那摩一策,是秦玄策自己提出的,众人皆知此乃兵行诡招,其实凶险万分,若秦玄策有失,则凉州更是危殆。但如今形势下,也容不得他们多加思量了,这个时候,每个人心头都沉甸甸的。

但此间却有一人与众不同,秦玄策骑在马上,看得特别清楚。

阿檀不知道何时跟了出来,她爱扒门缝的毛病总是改不了,怯生生躲在门后边,露出半张脸,偷偷地望着秦玄策。

她的眼神那么柔软,那么缠绵,无声的凝望,恰似一泓春水,令人沉沦,但凡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看见那双眼睛,就会忘记一切。

但秦玄策的心偏偏比铁石还硬,他面无表情,朝她勾了勾手指。

阿檀怔了一下,看了看左右,没有其他人,确实是在叫她。她扭扭捏捏地从门后出来,“哒哒哒”地跑到秦玄策的马前,抬起头,小小声地唤了一句:“二爷。”

秦玄策居高临下地看着阿檀,严厉地道:“大门不许出、二门不许迈,哪里都不许去,刚刚才说的,你当作耳边风吗?”

阿檀万万想不到他要说的是这个,她吓得眼睛都睁圆了,睫毛上还带着泪珠,抖啊抖的,嗫嚅道:“没有……不是……”

秦玄策轻轻地“哼”了一声,伸手过来。

阿檀以为他又要敲她,下意识地抱住了脑袋,“嘤”了一声。

手掌落下,在她的头顶轻轻地摸过。

似乎是炙热而温柔的触感,但阿檀分辨不清楚,因为他只是碰了一下,如同蜻蜓沾水,一触即离,又让她疑心是错觉。

但他的声音却是清晰的,刚硬而坚决:“等我回来。”

他在战马上倨傲地挺直了身体,略一抬手。

一声战鼓响,三千玄甲军齐齐翻身上马,战马仰首发出长长的嘶鸣,锦旗飞扬,轰轰隆隆,风雷卷起,奔涌而去。

阿檀呆呆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半晌,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

不知道为什么红了脸。

天气不太好,乌云沉沉的地压在凉州城上方,带着厚重的阴影,已经连着两天没见到太阳了。雨要下不下的,一丝风都没有,城楼上的战旗低垂,凝重而压抑。

城楼上的士兵明显增多了,一个个握紧了手里的刀与剑。民夫们来来回回,不停地将箭石搬上来,堆在箭楼和弩台上,各处显得拥挤而凌乱。

薛迟手上的绷带已经拆了,但举止还有点不太利索,他,堂堂都督、偌大的一个魁梧汉子,蹲在弩台的阴影下,两只手拿着一张煎饼,默不作声地啃着。

严兆恭在城楼上焦躁地来回踱着步子,每踱一圈,就停下来骂一下薛迟:“吃吃吃、你还有心思吃?”,或者是,“快走开,这么大个子杵在这里,简直碍事。”

薛迟理亏,忍气吞声,默默地往边上挪了挪,继续啃他的煎饼。

没有阳光,城楼上却愈发燥热起来,好似捂在一个巨大的罩子下面,让人喘不过气来。

严兆恭踱了半天,脚都酸了,总算消停下来,抹了一把汗,恨恨地道:“这鬼天气,怎么不痛快地来场雨,简直要命。”

就在此时,瞭望塔上的士兵大声呼喊了起来:“大人、严大人,有人朝这边过来了。”

严兆恭马上奔到城楼边,扒拉着往远处看:“哪里?”

连薛迟都跳了起来,一起凑过来:“哪里?”

天与地交接处扬起了尘烟,出现了一大簇黑点,朝凉州城奔驰而来。

城楼上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一个个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隔了片刻,瞭望台上的士兵惊喜地叫了起来:“是大将军!大将军回来了!”

严兆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薛迟把剩下的煎饼一股脑儿塞到嘴里,默不作声,一瘸一拐地下去开城门。

秦玄策率领玄甲军归来,他的铠甲上沾满了血和黄沙,干涸成斑驳的黑色,刺鼻的铁锈味扑鼻而来。

人和马都已经精疲力竭,挟带着一路尘烟,刚刚踏入城门,几匹战马吐着白沫倒下,马上的骑士滚落下来,趴在地上,连动都不能动。

周围的士兵急忙奔过去,将人抬了下去。

严兆恭和薛迟跑着迎了上去:“大将军无恙否?”

秦玄策从马上跳了下来,顺手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扔了过来,冷静而急促地道:“敌军稍后就到,闭紧城门,加强防守,准备应战。”

严兆恭眼疾手快,接住了抛过来的事物,定睛一看,竟是一个头颅,死者怒目圆睁,须发皆张,断口处参差不齐,好似被人生生地扯断似的,一片血肉模糊。

这个头,薛迟是认得的,他脱口而出:“阿史那摩!”

严兆恭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喜悦之情,他反而差点落泪,抱着那个头,“噗通”一下,跪倒在秦玄策的面前,颤声道:“下官无能,无颜面见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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