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都能梦到清冷表哥(6)+番外
“谢知鸢。”
被点到的谢知鸢皱着脸起身,
“‘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①’是为何意?”
她拼命挣扎:“嗯......是要吾等勿舍本逐末。”
“那于家国天下而言呢?”
谢知鸢根本不知他要自己回答些什么,于是默默垂首。
刘夫子似乎被气笑了,他鼻下的胡子乱飞,
“未曾想多日不见,竟半点长进也未有,倒是听闻昨日那仁心医馆出了个能活死人的神医,”
他嗤笑一声,“世人可知晓这神医竟连四书都不知晓啊?”
课堂内也有哄笑声起,不少少女面带看好戏的神情,望向站着的谢知鸢。
少年们则是面露不忍,心下可惜美人要受罚。
刘夫子走到她面前,“在我课上,便要守我的规矩,伸手!”
谢知鸢颤巍巍伸出手掌,下一瞬便觉一痛,细细密密的痒意蔓延,眼中的泪差点包不住。
就算如此,她还有功夫暗松口气,幸如今天转暖,若是在冬日,那才是苦不堪言。
片刻后,谢知鸢垂着头站在走廊上,头顶着本经纶,肩一抽一抽的,显然哭得厉害。
她一边抽噎着一边把脚尖并了又开,开了又并,瘪着嘴在心里委屈。
正当她自暗处垂首看着自己的脚时,与那双顶着东镶珠的粉色绣鞋隔了一步的艳阳里,缓缓出现一双靛色银边枣靴。
谢知鸢一僵,还未反应过来,脑袋上的经纶便被抽走,那熟悉的清冽气息后知后觉侵袭到周遭每一处,
她能感知到那道清浅的目光落于她的头顶,随之而来的是他的声音,
“怎的在这里?”
语调是他惯常的平淡,却叫人心尖一颤。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大学》
第4章 、上药
“表。。。表哥?”谢知鸢打了个哭嗝,一抽一抽道。
陆明钦今日一件墨蓝银边圆领襕衫,贵气无比,淡漠眉眼间携着沉沉气势,此时垂眼望着谢知鸢,淡淡地嗯了一声。
少女怯怯往上望过来的水眸里还包着两团将落未落的泪,眼角、鼻尖皆是红彤彤的,瞧着便是委屈极了。
陆明钦居高临下地看了眼她,将袖口的帕子递予她,复又问了一遍,“方才有人欺负你了?”
谢知鸢讷讷道,“我。。。我方才课上没回答出来问题。。。”她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是我过于无用了。。。”
她的声音又轻又细,像片柳絮轻飘飘地辞柯落于地上。
陆明钦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她接过帕子的手上停顿片刻。
“手伸出来。”
他的语调很慢也很淡,却含了层压迫。
谢知鸢身子一颤,一时之间竟没来得及反应。
下一瞬,她的手腕被人轻轻抬起,隔着上襦的清透布料,那温凉的触感袭来,谢知鸢僵着身子没有动弹。
“这也是他打的?”
陆明钦的目光落在那处。
女孩白嫩的手已被打得稍稍肿起,红彤彤的一片,此时迎着风微微蜷了蜷。
谢知鸢憋不住眼里的泪,一下子砸了出来,正巧落在了陆明钦的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她瘪着嘴,默不作声哭着,但那眼神又着实委屈,像是回家告状的小孩子。
那泪溢满眼眶,又划过略带有婴儿肥的脸颊,缀在尖尖的下巴处。
陆明钦略凝眉,不动声色地敛去眸中的沉色,他提步示意谢知鸢跟上。
一路上静悄悄的,树影间透过几丝暖阳,虫鸣已于暗处浅叫。
谢知鸢止不住地哭,一边抽噎一边小碎步跟上表哥。
她打小一哭便停不下来,泪如水泄般自顾自哗啦啦流,倒叫人心生怜爱。
陆明钦不自觉放缓了脚步,待到了一处歇山顶的院落,谢知鸢才止住了泪意,一抽一抽打着嗝。
她被带着坐在了紫檀木桌前的圆墩上。
“在这等我。”陆明钦叮嘱了一声,在谢知鸢乖巧点头后旋身进了侧殿。
谢知鸢悄悄地张望了会表哥的书屋。
书屋内处处透着雅致,几株木桃,低枝入窗,西侧摆着一张塌,塌的东北角则是木案。
案前垂着刻叶雕镂单扇板障,隐约可见其后整齐地摞着的文牍。东侧一整面墙被制成书橱,摆满了书册。
这处书屋还是院长亲自给批的,算得上是独一份了。
谢知鸢呆呆地垂眸看着掌心,思绪发散。
听说明年表哥便可入朝,现如今就算未入朝,皇上的好几件案子都是交予表哥的。
她懊恼地垂下脑袋,表哥如此有学识,可她却......却这么笨。
她不自觉地晃了晃小脚,下一瞬高挺身影自侧殿拐角处行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盒子。
谢知鸢忙止住乱晃的小脚,她偷偷窥了一眼表哥的神色,见他只敛着眉来到自己面前,身上的气息淡淡地罩住她。
“伸出手来。”
谢知鸢乖乖伸出掌心,现下那红肿已随着时辰化紫,瞧着越发触目惊心。
陆明钦指腹沾了点药膏,将其轻轻涂在她的掌心,女孩的皮肤过于娇嫩,她“嘶——”了一声,略缩回手。
“勿动,”陆明钦扣住她的腕,略抬眼间对上她的目光,见女孩眉头微蹙,眼中水光又要溢出,淡淡道,“如今可是疼了?”
“他这次打得比往日要重,便疼了些。”谢知鸢支支吾吾。
今日便是表哥不发现,想来归家时娘亲那也是逃不掉的。
女孩嘟囔时,红嫩微凸的唇珠稍稍翘起,陆明钦侧目片刻,又调转了目光继续涂拭,“怎的不来找我?”
明明是问句,语调却清清冷冷。
谢知鸢抿抿唇,另一只手不自觉揪揪衣角,却涌上几分难忍的疼痛。
“我不想太麻烦表哥。”她咬唇,声音细小如蚊子。
陆明钦手微顿,微微抬眸,视线落于她细密的长睫上,凝滞片刻。
谢知鸢的心一揪,不明所以地抬头觑向他。
他忽然轻笑了下。
“如今不想麻烦也得麻烦了,”他略抬起长睫,“刘庸,想来是个有本事的。”
当时的谢知鸢尚不明白表哥的意思,可她第二日便听闻,这个有本事的刘庸被革职了。
彼时谢知鸢正收拾着桌案上的毛锥子,在周遭少女讨论时也听了一耳朵。
“听说刘夫子昨日就被院长劝退了。”
“怎么这么快,明明尚早之时才将将给我们上过课呢。”
“你说会不会是——”
说这句话的少女眼色往谢知鸢这边瞟了瞟,吓得谢知鸢忙装作一本正经看书状。
“怎么可能,一个商户之女......”
怎么不可能了。
谢知鸢暗自嘟囔着,又回想起表哥给自己拭药时的眉眼来,她勾勾唇角,悄咪咪地笑了。
*
放学后,谢知鸢寻思着砚台快没了,是以吩咐车夫拐去水墨阁看看。
马车七拐八弯后在寻墨坊门停下,此处一条街都是卖笔墨纸砚、胭脂水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