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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骨(38)

作者: 浮若脉望 阅读记录

云笙嘴里苦的有些发麻,呼吸急促胸口不住地起伏。

她只觉得脚下像被是千斤重的铅锭压住,那些杂乱无章的语句全部纠缠着绞在喉口,千言万语此时都失了声。

转过眼,阿苗正站在她身后,仅有咫尺之遥,眸子里满是坚定。

云笙颤巍巍地抬眸,眼睁睁地望着阿苗提着剑送到自己手里,剑柄本是温凉的,却因沾染上人的体温而带上不同寻常的热度。

长剑握于手,她深吸一口气,拔剑出鞘,随后是一声利落的精钢破风声,佩剑周遭闪着光晕,可见剑锋凌冽。

轻手拂过剑身,圈圈流光四溢,那瞬间云笙似乎还有些恍惚,几乎快要分辨不清这究竟是否真实。

她已经一年多没再提过剑了。

“记得,保护好戚珩,信封要在他平安入京后再交予他。”

阿苗抬起云笙有些无力的手,直直对准着自己的胸脯,后迅疾地托起剑身朝前猛然刺去。

“噗呲”一声鲜血飞溅。

云笙厉声喊道:“你!”

剑身堪堪刺进去小半,但准确地刺中了脏腑,无尽的血液争先恐后ʝƨɢ*地朝外奔流而出,地面很快被染红。

阿苗已是满口腥甜,但唇边仍是荡开一抹浅笑,令云笙有些毛骨悚然。

又是这种带着淡然的满足感,与记忆里的那抹笑重叠着。

她小心翼翼地扶住阿苗的腰背,看着源源不断的血液喷洒不断溅湿铺着白砖的地板,如雪地洒落的几点梅红,白得刺眼,红得透骨。

随着鲜血淋漓不止,云笙只觉体内旋有气流,密密麻麻的噬咬感在抓绕着她的心尖。

阿苗艰难地抬起手搭在云笙肩上,长指蓦然用力紧紧嵌入,她一开口嘴角血液又倾泻得更快了。

“切记不要忘了,还有,多加练习吧,咳咳!你要是连我都打不过那今后一个人可得当心了。”

借着抵在她肩上的手,阿苗几乎是虚躺在云笙怀里,她身体开始发冷,云笙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她身下传来的剧烈的颤抖。

她每咳一声都能牵动着本就严重受损的脏腑,到最后咳声几乎快要湮没于喉间。

阿苗靠在她怀里,神志模糊间又浮现出戚珩的身影,一袭青衫,细雨飘荡下入目是花迎檐角,廊下人翩翩。

来生再相见吧,她心道。

……

段流景赶到时,这里已是万籁俱寂,他推开门正欲闯入,忽地“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云笙立着,手里提一把渗有斑斑血迹的利剑,尖端还不住地淌着血珠,一滴滴落于地面。

“我带来的那个小东西已经被小郁带走了,他们先行回去了,不过小郁叮嘱我最好是来亲自带你回去。你这里处理好了吧?”

似是想起什么,段流景嗤笑一声,“对了,淮落说你的蛊毒他们已经想出好法子了,就等着你回去试验,不过他们各执一方说法不一,你怕是得多试几次。”

“不必了,蛊毒已经没了。”云笙跌跌撞撞地朝他走来,恍若被人剔去了魂骨,整个人都是魂不守舍的。

段流景见状长眉扬起,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干什么这么心不在焉的,你不想试那就不试,随他们闹去吧,过个两三天什么都忘了。”

拂面而来的风带着暖融融的温度,如檐下缠绵的雨丝柔柔地滴在云笙脸色。

她思绪已是混乱不堪,唇角缓缓浮现一抹惨笑:“师兄,我觉得我真的很没用。”

乍一听到这句话,段流景揉着发旋的手倏然僵住,他眸色微动,收回手静静等着她的后话。

细微的抽噎后,云笙顿了顿,继续道,“我好像每次都是要别人来救,小时候是楼主,长大后就是是师兄师姐。只要是那种稍微艰难些的任务交给我,我却总是完不成,尽给你们添乱。”

耳畔是微风的呼声,是鸟雀的啼鸣,但总是散不去的是叶枫那撕心裂肺的哭诉,是阿苗临终前最后的柔语。

庆幸的是,在外遇难她能被叶夫人所救,能让阿苗相助。

可这也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有多么无用,她不能总是依靠他人救济。

若是有朝一日风声大作雷雨将至,她却不能护住身边的亲人,到头来浑身零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消散于世,那她活着又有何滋味。

段流景看着她愣了半晌,思索片刻随即笑弯了眼:“不就是想变强吗,你早说啊。”

他凑近云笙,神神秘秘道,“我这有本秘籍,你于师兄觊觎好久了万般诱惑我都没给他,现在我忍痛割爱将它交给你,你只需背得滚瓜烂熟再加以修炼,不消半月就能武功盖世震慑四方。”

云笙被他猝然打岔,心里有些复杂,面上却是在笑他:“那般金贵那你还是留着吧,给我没什么用处。”

段流景点了点她的额头,蹲下身和她的视线平行,一双轻佻的桃花眼里此刻盈满了认真:“好的身手又不是一蹴而成的,你也不必自怨自艾,武力稍弱又没人会笑话你,我们从未要求你名扬四海。”

他轻笑一声,俊朗的眉眼舒展开来:“我还是希望你更嚣张跋扈些,别这样苦着脸,和你一点也不配。”

渺远的微光落在长风之中,牧野漫漫,山峦重重。

心中那些磅礴肆意又隐晦难语的心绪似是被层层剥开,渐渐醉于风中,催生着心底那带着苦涩的细芽。

泪珠簌簌落下,云笙嘴角扯起笑,双眼微红地盯着他:“我再跋扈些怕是又会落人口舌了。”

“你尽管肆意妄为,反正没人敢嚼你口舌。”段流景抬手轻轻拭去她珠子似落个不停的眼泪,“别哭花眼了,你不是一向在意容颜的吗,我可告诉你等哭肿了那肯定会被楼里人笑话的,那我可拦不住。”

云笙破涕为笑,随手抹了一把脸,将泪水掸去后扯着他的袖子朝前走去。

日过西沉,淡金色的光坠落在人间,将他们的影子拉得细长,原野寂寂唯余芦笙散在天地。

室内血流成河,暗沉的红色在夕阳余晖下倒显出别样的光辉,阿苗倒在血泊之中,阖眼睡去,像是做了一场昏沉的梦。

第二十七章

◎被迫陪练◎

小院里的槐树枝头绑着的红色丝带不住地和着南风飞扬, 缀满梢头的槐花散落一地,远远望去像是铺着一层雪白毛毯。

飘散的白色花串斜飞入室, 阁楼中央的小案几上平铺着一张空旷的白纸, 于奂挽起袖子提笔寥寥勾勒了几笔。

他正冥思苦想着该如何构思这张大作,偶一抬头却见云笙浑浑噩噩地从小楼下来,眼底下乌青分外明显, 脸色也是憔悴不堪。

于奂握着笔的手停滞于空中, 有些诧异地投去目光:“你这是怎么回事?昨晚是做贼了还是夜会情人了?”

此言一出,远处捣鼓药材神色恹恹的林长青顿时竖起耳朵,倦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什么夜会情人?云师姐和谁偷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