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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子·龙吟(茗剑传奇四连环之一)(39)

“你!”苏旷一句话未及出口,方丹峰一脚飞踢正中胸口,跌到在地,竟然爬不起来,他喘息道:“你……”

“嘿嘿,我还以为师兄你练成什么百毒不浸的神功……”方丹峰嘻嘻一笑,将剑尖指在他胸口,“原来也不过如此。”

苏旷深吸了口气:“你……什么时候下的毒?果真有长进了。”

方丹峰哈哈大笑起来:“莫非师兄你真以为那只兔子好端端地蹲在地上等你不成?亏得师父天天夸你聪明,原来也是这般蠢材。”

苏旷反倒平静下来:“你这回下手,就是因为师父夸赞我么?”

他这样直截了当地问出来,方丹峰的脸不由得红了一红,但立即又一脸的怒色:“是又怎么样?你我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偏偏师父一门心思宠你,什么功夫都对我藏私,入门十年,连个弟子的名分都不给我。好,也罢,只当我学艺不精有辱师门——可是你阵前通敌,师父居然还要出手帮你?苏旷!我且问你,十年你可曾叫我一回师弟?”

苏旷苦笑一声。

“师弟”,这个词他说过不知多少次,那是无数次与师父单独相处的日子,苦苦相求,求师父将丹峰收入师门,奈何铁敖执意不从,只一句话便回绝了苏旷——“方丹峰杀气太重,不宜进入公门。”

只是此刻苏旷懒得解释,回口问道:“你要怎么样?”

“你又是这副嘴脸!”方丹峰厉声叫了起来:“我要杀了凤曦和,我要你看着我杀了那个畜生——嘿嘿,苏旷,我刚才真要杀他,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我偏偏要你眼睁睁看着,现在醍醐香的毒性也该发作了吧?滋味如何?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跪下来求我!”

他的脸几乎狰狞,凤曦和从侧面看过去,这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唇上还有淡淡的绒毛,但是狂吼时的快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等等……”凤曦和勉强道:“你要杀我,也要我死个明白,方丹峰,我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什么地方?”方丹峰忽然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胃部,凤曦和痛得身子蜷做一团,刚刚吃下的兔肉尽数呕吐出来,方丹峰的脸逼近了他:“我恨你,恨你们所有的马匪——我爹爹妈妈都是死在塞北马匪的手里,他们不过是去西域贩香料,是你们要了他们的命,是你们害我从小没爹没娘,我自从学武那天就发誓,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凤曦和——你知道我小时候过得是什么日子?你知道我守在家里三个月,结果等到爹妈的死讯,是什么滋味?凤曦和,这个仇我不找你报,找谁?”

凤曦和的脑子已经痛得昏昏沉沉不明白他在喊些什么,只是最后一句声音极大,又把他激得清醒过来,低声道:“你冲我来就是了——”

“你还怕我不动手么?”方丹峰冷笑着缓缓提起剑来。

“慢着!”苏旷连忙叫道:“他身子已经不成了,禁不起你几剑,方丹峰,你习武十年,何必非要靠下毒……”

“少来这套!”方丹峰狠狠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是傻子?我杀了凤曦和,你去找师父告状,师父岂能饶得过我?苏旷,你要我给你解药,就提着凤曦和的人头跪下来求我。”

苏旷看着他,脸上竟然不知不觉地露出一丝悲悯——十年前,师父带回来的那个坏脾气小男孩似乎就是这个样子,总喜欢威胁着大人,天真无邪的眼神里满是期待……或者还有一丝看不见的恶毒。

“你瞧不起我?你敢瞧不起我?你去不去?去不去?”方丹峰几乎是暴躁地喊了起来,手里的剑忽然不受控制地虚空向苏旷刺去:“不去我就杀了你!”

凤曦和一直看着这一切,方丹峰出手的瞬间,他忽然喊:“方大人。”

方丹峰被喊得浑身一震,似乎从狂乱的状态中清醒了几分,回头,恶狠狠地,“你还想做什么?”

凤曦和缓缓开口:“方大人,凤某自行伏法,以正我朝典刑,此事与苏大人无关,望你做个见证。”

他极吃力地弯下腰,去捡地下的无常刀,一滴滴的汗珠从额头落了下来。

方丹峰看着他的举动,声势上无端弱了三分:“你以为……你自尽我就能放过苏旷?”

凤曦和惨笑:“不是以为,方大人,我求你。”

无数个夜晚,苏旷这个师兄象噩梦一样压在方丹峰的胸口,无论他怎么刻苦练功,怎么讨好师父,怎么竭力完成任务,师父眼里似乎都是只有一个“旷儿”,师兄比他功夫好,比他智慧,比他宅心仁厚……这也就罢了,偏偏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凤曦和,更霸道,更凌厉,即便说话也只看着苏旷,连正眼也不愿意瞧他。

而这两个人,居然携手而去,师父居然大加赞赏——方丹峰的坚忍与耐性终于耗光了,他出手了,而这两个人,这两个高不可攀的人居然都倒在他面前,而凤曦和居然低三下四地说——“我求你。”

方丹峰忍不住微笑了起来,兴奋地眼睛都有了神采:“凤五爷,你也有求我的一天么?”

“是,我求你。”凤曦和轻轻闭上眼睛,忽然一咬牙,跪在他面前。

“凤曦和!”委顿于地的苏旷忽然弹了起来,右手猛地挥出,拍向方丹峰胸前,方丹峰一惊,正要后退,苏旷的左手已扣上他的脉门,用力一拖,右手回势斩在他后腰京门穴上。他出手实在太快,方丹峰几乎连反应都来不及,已倒在地上。

苏旷嘶声叫:“你给我起来——没出息……”但他一碰到凤曦和的肩膀,便是一颤,凤曦和的肩膀竟然僵硬而冰冷,合上的眼睛似乎也未曾打开。苏旷忽然也跪了下去,全力将真力送入他的体内,颤声道:“凤曦和,你睁开眼睛……我该死……凤五!”

他的声音居然带了哭腔——两军阵前,他结交凤曦和不能不说是为着义愤的,但是此刻,他却真的懊悔动容。数日相处,他早知道凤五脾气之倔犟骄傲远胜自己,但是居然肯屈膝跪在别人面前为自己乞命,这是一个朋友所能牺牲的极致了吧。

来不及起身,苏旷一把抓住方丹峰的胸口,厉声道:“要我的命你拿去!给我解药!”

方丹峰似乎也被惊呆了,半晌才回答:“我袖子夹层,有个青色的瓶子……”

苏旷撕开方丹峰衣襟,呼啦呼啦滚出一堆大大小小的瓶子,苏旷急急忙忙将解药送入凤曦和口中,一边运气,一边回头:“方丹峰,我生平从没有一刻想过主动杀人,但是,这瓶解药如果是假的,我就活剐了你!”

凤曦和喉头咕噜一响,隐隐有了气息。

苏旷大喜过望,连忙伸手推拿,他满头大汗地忙了半个时辰,凤曦和的胸膛才有了一丝热气。

“你……你让他自己躺躺,醍醐香药性猛烈的很……”方丹峰忽然脱口而出。

苏旷松开手,百忙里又瞪了他一眼。

方丹峰低头:“解药是真的……他跪下来的时候,我就不想杀他了……”

苏旷暴怒起来,一个耳光打了过去,“你还敢提!”

方丹峰捂着脸,但半晌还是忍不住地问:“我认栽就是……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没有中毒?又何必骗我?”

苏旷抖了抖手,半只完好无损包裹好的野兔落在手中,他轻轻道:“凤五中毒了,我即便杀了你,拿不到解药又有什么用?”

凤曦和浑身微微颤抖了一下,苏旷连忙看时,见他一直紧握的右手慢慢松开,中指犹自抵着一粒石子,在手心肌肉里压出深深的痕迹。

凤曦和的嘴角,慢慢浮起一个欣慰之极的微笑,几粒石子顺着手指轱辘辘滚落在地。

原来他也没有出手。

原来他也是一样的心思……

苏旷眼里已经有泪水在涌动,他叹口气,反手拍开方丹峰的穴道,低声道:“你走吧,有我在,你伤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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