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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旷传奇之重整河山待后生(出书版)(3)+外传

“无名小卒,岂敢在岁寒三友面前放肆?只是,若能领教袁三先生的二十四桥折梅手,倒也不虚此行。”颜中望微笑以对江湖上不仅要比能耐,还要比眼力。人家一口气连人带刀叫破你的来历,你就不能傻不啦唧地回答“你谁啊,我不知道”。一般来说,敢开口“阁下何人,我从未听说过”的,基本已经做好血溅五步的准备了。

苏旷还处于不知道谈资重要性的年龄,他慢慢地发觉江湖其实很小,所有人一打照面都互相认得。他只觉得大家都博闻广识,唯有自己是井底之蛙,除了几个顶尖人物,其余的都没听说过。他暗自决定,多去二先生的茶园听听书,将来也好“一口喝破”什么人的来历。

袁三已经和颜中望动上了手。

甫一交锋,二人都小心谨慎,颜中望的断月刀既未出鞘,袁三似乎也没有使出真功夫,但饶是如此,苏旷已经在暗自喝彩了。

他生平第一次见到有人出手如此飘逸潇洒袁三再也不是那个圆滑市井的管事先生,轻柔处如花间拂露,刚硬处如罡风折木,出手的每一招不是切在颜中望力道未发之前,就是借势回转于他力道方尽之后。

颜中望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一柄乌金刀鞘格挡削刺,微落下风但也游刃有余,丝毫没有拔刀的意思。

叮叮叮叮,袁三左手如轮拨琵琶,四指轮流弹在颜中望刀鞘上。每弹一记,颜中望左臂似乎就微微震了一下,四记之后,他几乎拿捏不住刀鞘,右掌一探,便要拔刀。

袁三右手作提笔式,不轻不重地击在他的胸口:“颜大侠,你我只是口角之争,拔刀就不必了吧?”

苏旷眼尖,看见颜中望黑衣上已经濡湿一片,他立刻明白过来颜中望早已受了重伤,被袁三这么一撞,伤口立刻迸裂开来。

这样的重伤,颜中望死活非要洗个澡,还真是不要命了。

或许,洗一个澡对他来说,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

颜中望输了一招也不多话,按着胸口,拔腿就向外走。苏旷却追上几步:“等等。”

“怎么?”颜中望好像恍然大悟,“是了,小兄弟,你也要指教几招,是不是?”

“不是。”苏旷的脸一阵发烫,“你……你有银子买药没有?我,我有伤药。”

颜中望先是皱眉,然后低头,苦笑,伸手在苏旷肩头拍拍:“小兄弟,你宅心仁厚,日后不可如此待人。我,抱歉了。”

苏旷肩头上,赫然是一个血手印。

袁三点头赞许,但还是拉着苏旷:“小苏,不要多管闲事。”

苏旷咬咬嘴唇,又一次拉着颜中望:“你……你这么走不成,开个雅间吧,我,我请你。”

他一边说,一边拼命向袁三使眼色,意思是你放心,我一定给你银子。

袁三想要阻止,但不知为什么,还是叹了口气:“行了,大家干活吧。”

颜中望回头,看着苏旷急切甚至恳求的目光,缓缓点头:“谢了。”

“呵……”进入温水的刹那,颜中望痛得哼出声来。

他胸口的膻中穴上,不偏不倚嵌着一粒眼眸大小的木珠,木珠周遭的肌肤已经淤黑一片。膻中是人身气海的大穴,轻触即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留下一条命来的。只是他好像已经不管不顾,扯着布巾擦着身子,双手每一动作,木珠周围立即就有淤血涌出。

“什么人?”颜中望忽然抬头,伸手紧紧握住了水下的刀柄。

“你不必这么紧张,”屏风外那人根本没有进来的意思,“老泡有老泡的规矩,既然让你进来了,自然就不会赶你出去。”

“是况先生?”颜中望略略缓了口气。

“我知道你的来头,也猜得出你的仇家。颜中望,今天的花销我请了,明日清晨,我希望你离开。”那人好像想起什么,声音里带了些笑意,“叫我老泡就好。我们兄弟三个,都不想再提过去那档子事了。”

“谢了,我明白。”颜中望第二次道谢。

老泡说完话就立即离开了。团花袍子,富贵不到头的员外巾,看上去果然就是个一团和气的当家老板。他怀里抱着一大捆卷轴,四下打量着显眼又合适的地方:“老三,这个挂这儿。”

那面大书“洗尽红尘”的手卷上,落款是昆仑剑派的掌门。接着一张张一幅幅,从中堂到尺方,尽是武林名宿的手迹。不多时,墙上已经没有空地了,袁三回头:“大哥,差不多了?”

老泡眼里露出恶狠狠的光:“挂上,一个不落全给我挂上!”

袁三失笑:“你这哪里是挂字画,根本就是贴符驱鬼吧?”

老泡撩袍子踢了他一脚:“凡事小心为上,这几十张符咒能不能镇住那群……哼哼,还两说着呢。去,把不相干的都给我摘了。喏,那个《张翰思鲈帖》,还有那个杜牧的《张好好诗》。”

这真是怎一个焚琴煮鹤了得!江湖人任怎么附庸风雅,那手字毕竟上不得大台面。

老泡一边唉声叹气,一边用崆峒派掌门惨不忍睹的手迹替换了杨凝式的行书尺牍《韭花帖》。

那边袁三回头:“老泡,还差两个。”

老泡不耐烦起来:“这还用问?不能打的都撤了。”

两人好像都觉得有趣,相视哈哈而笑无论如何,平安过了今日就好。

“三叔,泡叔。”苏旷跑了进来,冲着老泡袁三点点头,满脸兴奋得意,想要冲进颜中望的屋子。

袁三一把拉住他:“干什么去?”

“送药。”苏旷拍拍脑袋,“哦,对了,这是那个人的房钱,三叔你收着。”

他急急忙忙地从怀里摸出两锭银子,往袁三手心一搁,又急急忙忙地向前冲。

袁三第二次扯住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你从哪儿弄的钱?”

苏旷笑笑,也不说话。

袁三怒极,一手打飞了苏旷手中的药匣子:“说!”

苏旷从未见过袁三发这样大的火,一时有些惴惴不安:“三……三叔,我做错什么了吗?不是……不是有银子,他就可以留下来养伤了?”

“不必再问了。”老泡走过来,一手掀开苏旷腰上的衣服右肋处有碗口大的淤青,显然是新伤。老泡目光也变得严峻起来,“你去运河舟擂了,是不是?你才多大?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嗬,苏少侠做事真是有担当……嗯?我和你袁三叔缺你这十两银子了?”

苏旷眼里有灵光一动:“泡叔……是不是颜中望得罪了什么咱们惹不起的人物了?”

“罢了,你自己进去问吧。”袁三俯身捡起药匣子,拍进苏旷手心,声音提高了些,“小苏,人在江湖是要多交朋友,但也要记着,防人之心不可无。”

苏旷点头,匆匆转过回廊,进了颜中望的屋子。

袁三一脸的不屑:“他脸皮还真是厚,我这么说居然都不出来。”

但苏旷已经远远地惊呼:“泡叔三叔快来!”

颜中望一条腿搭在桶外,整个人已经晕倒在热水中。苏旷若是再晚来半刻,恐怕他就要成为第一个淹死在澡盆里的江湖客了。

“地上有很大一片水……想必是他听见你说话,急怒攻心,要跳出木桶,反而一跤跌了回去。”老泡搭着颜中望的脉搏推测道。

颜中望伤得比想象中更重,俨然已是强弩之末,连区区一个木桶都挣扎不出来。

老泡回头看了看袁三:“放他进门还情有可原,毕竟客人给了银子,咱们要做生意。可若是给他治伤……若是给他治伤……娘的,老三小苏,搭把手。”老泡发了狠一样,生怕再过片刻,自己就没有了决断的勇气。

袁三伸手抱起了颜中望,自嘲道:“我们哥儿仨真他妈的衰啊。”

“这粒是佛珠……少林?”苏旷连忙去拿白布温水和伤药,又是惊叹又是兴奋,喃喃自语着。

少林,这两个字实在有太大的威慑力。自从有江湖以来,从未有一个门派有少林那样的声望和地位。它不仅是权威和正统,也是武林的源头与滥觞。数百年来,少林几经风雨屹立如初,早已不是一人一时一事可以撼动比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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